杜若被雷声从梦中惊醒,窗外电闪雷鸣。像金蛇一样狂舞的闪电,撕开一道道黑夜的口子。响雷在头顶炸开,倾盆的大雨从天而降。上天的威压如山岳般沉重,不由你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窗子被吹得噼啪作响,杜若急忙起来关窗户。汪海洋的房间已经进了水,她拿来拖把和扫帚把积水处理干净。雷声驾着闪电的战车渐行渐远,留下哗哗的雨声把宁静的夏夜变得不安宁。
风雨雷电于汪海洋毫无意义,他紧闭双目沉睡在自己的鼾梦之中。不知疼痛,不分白昼。灯光照着他白苍苍的脸,这张令杜若曾经为之痴迷的脸。如今她却觉着日渐陌生。
当爱情的潮水退却之后,苍白的心灵里还剩下什么?如果还有那么一丝一缕的热焰未曾熄灭,也一定会被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日子,压抑的奄奄一息。
杜若不想陪在他身边了,一天又一天寂寥的日子消磨光了她身上所有的温情。她已经没有力气把白天所受的苦恼在诉一遍。她在沉默中渐渐关上了心之闸门。
她对命远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句话不以为然。汪海洋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依然白净修长,可他却连一双筷子都拿不起,又如何掌控命运那放荡不羁的缰绳。如果他可以握紧命运的缰绳,他又怎么会选择眼前这种状态。
她把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关上了灯,室内顿时漆黑一片。无声的死寂把她包围,如果没有胸腔中咚咚的心跳,她怀疑自己已经走进了死亡的怀抱。她借着闪电的余光顺着雨声来到窗前。惨白的路灯下,雨水被狂风吹成一道厚实的雨幕,这斜斜的雨幕在夜空中摇摆着它独自的舞蹈,在死寂的深夜里飞蛾朴火一般的舞蹈。
杜若觉得自己还活着,窗外那在惨白路灯下舞蹈的雨水也是活的。只是狂风在捉弄着它的命运,那被风吹斜的雨脚不时朝东,又不时朝西。只有那哗哗雨声一直保持着一个音阶,从高亢到底沉逐渐削弱。
无论你怎么焦急和忧伤,时光永远不急不徐。太阳沉入西山后,月亮从东边升起,当晨曦的光亮胜过月华时,月亮躲藏到深海里安眠了。日子就是在这一天天日升月西沉中循环往复。
白梨她们公司的事成了整个小城的特大新闻。那些受害者四处打探,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关系,以求能尽量的减损,那些事不关己者大声发表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海棠为白梨之事着急上火,可她竭尽全力也于事无补。她甚至责骂石少溪不曾尽力,只是一味的塞搪和敷衍她。石少溪对海棠的无理取闹已经习以为常,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的。每个游戏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那就是不能犯规,一旦破坏了规则,自然就会受到规则的惩罚。同样的道理,每一项工作都它自己的规章制度,身在其位者,也必须严格的履行规章制度。
法律是一柄神圣利器,只要你不去触犯它,它自然会保护你周全,倘若你敢以身试法,那你就只能自尝其果。
石少溪觉得自己已尽朋友之谊,以后的事态会怎么发展那不是他能掌控的,对海棠的指责他唯有苦笑。
白梨的心也由焦灼不安到日趋平静。既如此,则如此。何况当失去自由的时候。除了脑子里不停的胡思乱想外,也只能靠胡思乱想来打法时间。而时间沿着它的轨迹不悲不喜,带着所有的乘客走向那无穷的未知。
有时候接受比逆抗更不容易受伤。而动物又都有趋吉避凶,保护自己的本能。她从律师口中知道父亲的事已得到妥善解决,女儿被海棠接到了家中。女儿在海棠家里她是一百个放心,只是自己又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感情债。
同时律师还告诉她,她用来抵押贷款的房子将被拍卖,她家里的生活用品已委托海棠和杜若她们妥善保管。白梨的心沉到海底,自己将再一次的一无所有,辛苦拼搏了大半辈子,重又回到了起点。白梨胸中涌出一股深深的悲哀,从今后她又将为拥有一个小小的蜗居而拼博。是谁在操纵着这双命运的大手?总是把别人的人生这般来捉弄。
生活这个舞台上,每天都在上演着悲喜,那走马灯一样变换的角生中,总有一两个你熟悉的影子。指不定哪一天,你就走到那舞台之上演了一回你自己。但是,演戏和看戏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秋葵的大儿子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回到他实习的那家食品保鲜厂上班。一来专业对口,二来厂方条件优厚,一日三餐免费,还提供住宿。虽然只是一个五线小城市,但对于他这种很冷门的专科学员来说,能找到一个上班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拿很高的工资,需要的不仅仅是学历,还需要经验和技术。而经验和技术是从时间的沉淀和磨炼中来的。
一个寒门之子,深知自己读书不易,父母为了培养他们兄弟,早已经未老先衰,累折腰腿。当自己能够自力的时候,就要承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秋葵觉得自己辛苦种下的一棵棵桃树梨树都开花了,这些红的白的花朵让她心中充满了希望和骄傲。所有的艰难困苦,都变成了一种回忆。记忆又既有明确的选择性,大脑里储存的大多都是欢乐的记忆,而把那些不堪回忆的往事,埋藏在心之深处,只在无人打扰的静夜,独自一个人一幕一幕的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重先回放。
如果所有受过的苦,所有遭过的难都成为一种财富。那就对得起曾经的艰难岁月了。
今天是星期六,秋葵本来用不着早起,但是她答应了去帮人家做钟点工。顾主家下午有客人,秋葵必须赶在上午,把家收拾干净,两层楼的小洋房,楼上和楼下的客厅一样宽敞,单是一阶一阶的楼梯就够她清洗一阵了,所以她不能再浪费时间。
可是她觉得自己全身酸痛,浑身上下软弱无力,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这是伤风感冒的前兆,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多喝水,卧床休息,发一身汗。
她很想拿起电话回掉今天的工作,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失信于人。何况今天雇主给的工钱很丰厚,辞掉了这份工作又觉得很可惜。一个上午她可以赚到一百五十块钱,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一百五十块钱够李柱生买一包胛肥,施一亩葡萄园。够小儿子一个星期的午餐费了。
她心说,秋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不就是一个感冒吗?说不定干活时出一身汗,不用吃药病就好了。她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
江一苇在头含笑她们公司善后这件事上,两人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江一苇要力保白梨,但含笑不同意,她认为白梨犯的错,就应该由她来承担法律责任。两人由争论变成争吵。
江一苇拿出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说服含笑,在这些道理面前含笑觉得理屈。其实她自己也深知道,让白梨一人来背这个黑锅有失公允。确实是她叫白梨来帮的忙,特别是在用房子抵押贷款这件事上,她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但是,当江一苇要用自家真金白银去救白梨时。她又觉得很心痛,毕竟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友谊和钱比起来,她选择后者。可她又说服不了江一苇,于是她开始胡搅蛮缠起来,硬把江一苇和白梨往暧昧关系上拉扯。口无遮拦的说一些捕风捉影的话,来污蔑江一苇,妄想让他知难而退。
江一苇气得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他第一次动手打了含笑一耳光。在含笑哭天抢地的漫骂声中,他摔门而出。
这时候他希望有人听他倾诉,他胸中的还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这世上最好的倾听者是秋葵,在他面前秋葵永远是一株月光下的凤尾竹,安静而温婉。即使她的心中有太多的愁苦,脸上却是一直慈善和安祥。
他打电话给秋葵,秋葵说她在给人家做钟点工。江一苇心情烦躁,急吼吼的说道: " 快把那破工作辞掉,我付你十倍工资。" 秋葵说: " 我已经开始工作了,半途而废的算什么回事,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烦恼事。" 他不死心,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想秋葵竟然把手机关掉了。江一苇一团心火还不曾熄灭,另一团心火又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