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夏初禾
“又要回美国了。”
01.
我每次假期结束,又要回到美国的前一周,这个念头就一定会冒出来。像绝大多数留学生一样,这种念头很难给我大喜悦感,更多的是一种“凄凄惨惨戚戚”的调子,来回在脑海间盘旋,震颤的曲音难以散去。
今年暑假,这个念头竟然觉醒得更早,在我要回美国前十天就打响了警铃。我开始恐慌、害怕、无所适从。
于是,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立刻摘下耳机,推开电脑,三两下跑到房间里,给措手不及的爸爸来一个大熊抱。然后再飞奔去卧室,蹭一蹭妈妈的背。好像这样做,就会减少一点我内心里强烈的不安全感。
我啼笑皆非地发现,每次从美国回来,我就前所未有地粘爸妈,老想和他们呆在一块,最好永远都不要离开家。
抱一抱也好,聊一聊也好;哪怕是沉默不语,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就足够了。
尤其是啊,我爸妈真的是很酷的家长。跟他们在一起待多久都不够。
02.
去年我的状态非常不好。天性敏感的我老把别人的意思想得太严重,而且还总能从最细微的小事里品尝出苦涩与痛苦;它们绕在舌边,极难下咽。
我很信任爸妈,但是我不想让他们为我过多担心。可有时我实在难受得紧,身边也没有朋友能帮我解决问题时,我再怎么不想让父母担心,也只好无声地流着眼泪,在电话里哭着跟爸妈讲我遇到的种种不顺心。
爸妈在电话里总是冷静的。他们指导我给事情做权衡利弊,教我分析事情的原因经过,不会说对方的过错,但也从不会偏袒我。
我常常在想,他们的女儿受了委屈,受了伤害,怎么还能做到这样理智呢?
昨天,在一个小型留学分享会上,我讲了去美国读书第一天的“悲惨经历”。因为没有遵守交通规则,我去吃早餐的时候,被学校保安拉到门口痛斥了一遍。
来来往往都是人,每个人都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这个遭殃了的中国新生,有些人还指指点点。脸皮薄的我觉得羞愧难当,分分钟都想钻进地缝里去,不要探头出来。
那天晚上在开宿舍会议时,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来美国读书。爸妈就住在三四百米开外的小宾馆里,可我再也忍不住了,和谁都没有打招呼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拨了号码,默默地趴在床上哭。
“你们快接我回家,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 我大声抱怨道,随便一抹脸上的鼻涕眼泪,“保安不喜欢我,我跟他说了我是国际学生,我不清楚,可他还是当着那么多人骂我!不行了,我搞不定了,我要回中国,我不要待在这里。”
妈妈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随即道:“其实,保安这么做,反而让我安了心。”
我瞪大了眼睛,哭都来不及哭了:“你是站哪边的!干嘛要帮保安说话!”
“因为,” 妈妈平静地答道,“这样我就知道,因为有严格执行规则的老师在,你的安全就一定有保障了。”
当时的我简直火冒三丈,没想到应该站在我这边的妈妈,竟然觉得凶神恶煞的保安大叔做的是对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家长对自己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气愤地挂断了电话,咬牙切齿地关掉手机,内心快要喷涌而出的不满已经彻底盖掉了我白天时所受的委屈。
03.
两年之后,我才发现,正是因为当时妈妈的不偏袒,不顺着我的话说保安的不对,我才得以学会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学会自我调节心态的能力,最后比绝大多数国际学生提早许多适应了美国的环境。
昨天在分享会上,妈妈说:“其实啊,当时小禾给我哭着打电话的时候,我难过极了,真想立马跑去学校安慰她。可最后我还是说服自己忍住不去。待在美国的是小禾,接下来要在学校解决各种问题的人也是她。如果她连眼前这个坎都过不去的话,那更别说接下来碰到更大的挫折时,她该怎么办。”
妈妈的声音还是那样沉稳安定,眼里却流露出一丝丝担忧和苦楚。
那一瞬间,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家长。正是因为她当时下狠心不肯来学校找我,正是因为她不直截了当地帮我说话,我才成为了一位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敢于分析和解决问题的人。我的父亲也亦是如此。
我很幸运生在了这样的家庭里,有真心爱着、却不溺爱我的父母生我养我。愿每一位家长都能理性对待自己孩子的事情,也愿每个孩子尊重父母的意愿。
毕竟本质上,这些都是以“爱”作为基本动力的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