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的腿眼看着好起来,郭掩大侠曾经希望临月可以去银枪门,可以亲自教习他武艺,但是临月不愿意,只想待在镖局,郭大侠也就罢了,只是经常会来镖局指导一二,偶尔临月也会去银枪门。凌霄也能顺带被指导。
凌霄不愿意写字,但是习武倒是很勤奋。
无论白日里多么繁忙,每日清晨的微光中,每日落日的余晖下,都能看到凌霄在后院的练武场上,认认真真扎着马步,双手握拳。小小的拳头一下一下对着空气击出,似乎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痕迹。她瘦小的身体积蓄着曾经日夜的恐惧和奔跑的力量,没有被岁月磨砺的稚嫩脸庞,总有一股坚毅。
郭掩大侠很喜欢这个小姑娘,郭掩曾说,虽然她年纪尚小,但是几年流浪、亲眼目睹过的战火流离,让她有着比同龄孩子更坚韧的性子。
即使常青师父说可以慢一点,即使三师兄也会偷懒不练功,凌霄还是没有丝毫松懈,每踢一次腿,每出一次拳,都全神贯注,丝毫不马虎。
常青师父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刻苦的习武?”
凌霄稚气的眼中竟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悲伤,她仰着练功后微微泛红的脸,一字一句回答:“娘亲说过,要保护好自己。我以后还会保护师父的,不会让师父再受伤。还有临月,保护他不再被人欺负。哦,还有三师兄,还有……”
“就是镖局的人都要保护吗?”
“是呀,临月说,镖局是家呢。那家里的人,都要保护的。”
“哈哈……好,好,好。但是阿凌啊,世道险恶,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保护别人,知道吗?”
凌霄虽然还不懂,但是师父说的总没有错。她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点头的很用力,道:“知道了。”
-- 三年后 --
镖局夏天的落日中,墙角的凌霄花泛着橘色的光。阿凌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背后的衣衫湿透紧紧贴着身体,她却丝毫没有在意,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手中长剑坚定刺出、劈砍,步伐也更迅捷。
正欲收剑,凌霄感觉到后背有一道凌厉的剑气划破空气袭来。凌霄顺势收剑回防,两人剑法碰撞,激出片片火花,在落日余光中略显刺眼,剑锋劲道震退来人。
来人身着青蓝长衫,落地时衣衫飞起。嘴角挂着满意的笑,“不错,阿凌,再来。”
凌霄轻笑:“临月,那你可要当心了。接剑……”
凌霄轻喝一声,剑势已出。临月眼中含笑,脚下却是不停,一脚后撤,以剑挡于身前,顺势按剑破了凌霄凌厉的一势。凌霄剑势未衰,横扫过来,剑锋如霜,寒光直逼临月眼前。临月迅速后退,顺势自剑锋之下而过,回身劈砍。两人剑锋再次相碰,身影交错,相互之间拆招、破技。剑的每一次碰撞,都带起一股力量,仿佛一阵强风。
临月嘴角眉梢含笑,却难掩剑锋的寒气,他手中的剑划空而过,凌霄收身,任由剑光自身前滑过。临月暗道“不好”,剑势未收,就眼睁睁看着凌霄已经持剑至身前,剑柄冰冷的铁片贴着临月的脖颈,躲无可躲。
凌霄俏皮地扬起嘴角,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辉:“临月,你又输啦。”
“好,又是我输。阿凌武艺又精进不少。”
临月收剑回鞘,佯装伤心地靠在墙边,抬手拨弄刚刚散落在身上的凌霄花。他黑发束起,在夜幕中像流淌的瀑布。看着凌霄还在盯着自己的脚琢磨,她还在琢磨追风步。
“阿凌,你的追风步已经不错了,只是我自己尚没有学到精髓,所以会的也只有这些。”
“既然叫追风步,那大约是很快很快的,对吧。但是,我现在太慢了,比临月的慢呢。”
“是呀,追风步应该是追风的,应该很快很快的。可惜了,我只学了皮毛。”
“对了,临月你不是和三师兄一起去银枪门的吗?三师兄怎么没回来?”
“哦……三师兄听闻一些药王谷的消息,说是赶去看看,到山脚下,我们就分开了。”
“还是没有好姐姐的消息吗?”
“……没有”
“山下究竟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永州王叛国投敌……反正都不安宁,还是镖局里面好啊。”
凌霄还想要说什么,却听见顶针婆婆远远的呼唤吃饭,晚风一起,汗湿的头发和后背都透出丝丝凉意,凌霄微微打了个寒战。
临月让凌霄先回去梳洗了再吃饭,免得要着凉受寒就不好了。
“好,那你帮我跟婆婆说一声。”
凌霄洗漱后院子里已经掌灯,路过侧门时,凌霄看到常青的书房门虚掩着,灯光下有三个身影,凌霄原本想着顺道去看看师父有没有用过晚膳。
透过虚掩的门,凌霄看到那第三个身影并不是镖局里面的人,那人背对着门口,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常青师父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想接这个木匣子。关明师父站稍后一些,眼中恨不能喷出火来,却不言语。
那黑衣人很是傲慢,又说了句什么。常青师父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还是接过了那个木匣子。黑衣人似乎满意了,点点头,从书房的窗子一跃而出。
他没有选择走正门?
凌霄没有多想,悄悄退了回去。
镖局送镖,常有些人不愿意自己托付之物被人知晓,何况如今是乱世,大多都是悄悄地进行,财不外露嘛,这些凌霄也听师父说过,她便也不做多想。师父也嘱咐过,不可多问。
今日的晚餐比平日要丰盛。常青和关明皱着眉头低语着过来,大师兄姚雨添、二师兄杜北杨跟在后面,面色也不大好看。
凌霄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一看气氛不对,还是没忍住问:“师父,二师父,出什么事了吗?”
常青还是温和地笑笑,道:“最近我跟你两位师兄要出远门,送一趟镖。你们在镖局好好的。”
凌霄小声说道:“可是,阿凌看师父好像并不高兴。”
临月也察觉出气氛不对了,跟着问道:“常师父,是这次送镖有什么问题吗?要不我也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二师兄微微谈了一口气:“临月年纪尚小,又没有走过镖,就不要到处跑了。这次送镖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常青接话道:“只是这次要出门可能一个月。师父担心阿凌和临月的功课,临月你要好好盯着阿凌的功课,读书写字也不可懈怠。你俩的剑术也不要懈怠了,镖局里二师父会照看着,世道不安全,你们就不要乱跑了。知道吗?”
“知道了……”两人异口同声。
晚膳后,阿凌悄悄拉着临月,把自己看到的黑衣人的事给他说了一遍。两个人合计了好一会,也没合计出什么结果。
凌霄歪着脑袋:“我总感觉这次送镖好像会不顺利。临月,我看那个黑衣人,觉得难受。”
临月安慰她道:“往常那些托镖之人,你也只是没见过,见了说不定也难受。”
“可是,我看师父就不是很想接那个小木匣子。”
沉默了一会,临月道:“说的也是,平时这种普通送镖两个人也就可以了。这是师父和两位师兄都去,好像确实没有必要。”
末了,又道:“不过,总有人有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你还记得去年,河西姜家东去,非要三个镖局一起送镖,结果一车都是些女眷家用。那声势浩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一车金银财宝呢。”
凌霄还是觉得不安心:“我们去问问大师兄吧?”
临月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来找大师兄。大师兄正在房间里收拾简单的衣物。见凌霄和临月一起进来,好脾气地笑道:“小阿凌,你下午练功那么久,晚上还不早点睡吗?明日还有早课呢。”
“大师兄又要出远门,阿凌要来送送大师兄的。”凌霄知道大师兄脾气好,又疼自己,只要撒娇,什么都给。
“我每次出门,阿凌都送。我们阿凌是最乖的了。说吧,这些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没有的话,就还是……”
“糖葫芦嘛。”
“哈哈哈……”姚雨添看自家妹妹,怎么看都觉得惹人怜爱。
“大师兄,这次走镖会不会有危险啊?”
“走镖都是有危险的,何况外面盗匪猖獗。不过师父很有威信的,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可是我看常师父今天的脸色可并不好啊。”临月直接切入正题。
姚雨添就知道这两个小鬼是冲着这些事来的,他早就把临月和凌霄当做弟弟妹妹,什么都不说是不想这些弟弟妹妹担心,但是又担心他俩心中有忧虑。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只是这次送镖的路线,要经过落霞谷。半个月前朱家镖局的镖队就是在那里被劫镖,镖队的人也没有生还。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姚雨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师父只是担心,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明,现在路过会不会有风险。”
临月想了想说:“朱家镖局被劫镖,可能只是跟运送的镖物有关。”
“是啊,所以这是疑虑,也不能算是风险。只是不大放心。”
凌霄听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很要紧的风险,就没再追问,帮着大师兄收拾好衣物,又把那把到擦得光可鉴人,才眯着惺忪的眼会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