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万圻连查数日,虽寻到了些蛛丝马迹,但零碎不堪,难以贯之。坐在屋中苦思,方府案已查旬月,如今仍没什么头绪,再拖下去,怕是官家也要怪罪的。此时,一人手摇折扇,迈进屋门,“这般神情,莫非是得上相思病了?”
谷万圻抬眸便瞧见已走多日的刘琎赫,忙起身,“花爷回来了,此番辛苦,想必定然是有所收获。”
刘琎赫扯过凳子坐下,抄起桌上的茶壶,仰脖灌了几口,砸吧几下,微微皱眉,摇头道,“好好的猴尖凉了。”
谷万圻瞥了他一眼,苦笑,用手敲了敲桌子,“行了,想喝一会儿我将惊梦再给你泡一壶。快说说,查到什么了?”
刘琎赫点头,将折扇一合,“凶手不必再查了,确是之前我们推断的那几人。”
“那就追查几人行踪,抓捕带回。”谷万圻感觉心中略有轻松。
刘琎赫摆了摆折扇,“抓不了,那几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了长安的一处城坊里。”
谷万圻闻言猛然站起,“什么?!死了?”
“嗯,半月前,我在江湖的几个搭桥人口中探知到了那伙人的行踪,他们杀了人之后一直藏身于长安城的靖善坊。不过我到之时,人都已被杀,只有个搭桥人还有口气,临死前说,一位江湖上的大人物叫其寻人做的买卖,不过没说出身份便咽了气。”刘琎赫说完,无奈地摊手。
谷万圻缓缓坐下,“大人物?看起来牵扯甚广啊。”
刘琎赫点头赞同,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得好好歇歇,你还是再查查那本书吧,总觉得那本书背后定有文章。”说完,起身离去。
半日后,黄惊梦查到了些线索。
方允之生前非常喜欢收藏古书古画,尤其偏爱记注山林水脉的古书孤本。沿着这条线索追查,查到了新任户部尚书陈叶飞的头上。在方允之迁居南京府不久,尚是侍郎的陈叶飞便托人在几个文人手中收了不少孤本,一股脑儿送给方允之示好。这些孤本中便有那本《洛河三水神络图》。
但就在谷万圻准备写信回汴京要调查陈叶飞的时候,黄惊梦又带回了一个姓史的文客。此人本是高中甲榜之人,但吏部以暂无职缺为由,迟迟不曾安排官职,无奈下,只好返乡南京。因其文采极佳,被方允之青睐,留在府中暂做门客。方府出事当晚他正巧到临近的郡县访友,逃过一劫。
据此人所言,自从拿到《洛河三水神络图》,方允之便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日潜心研究,为了便于注释,方允之将府中所有文客招集,连夜手抄多本。可突然有一日,方允之从城郊回来,就神色古怪,当天夜里,竟将所有抄本和注释焚毁,如同疯魔,若不是多番劝阻,原本也差点被烧。而后方允之将此书高置柜顶,并将书房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入。后来这个姓史的文客耐不住好奇,便潜入书房,将书盗了出来,随身而带。
谷万圻当即将这人留置府衙,打量着手里这本《洛河三水神络图》,思索良久,做了决定,自己带着此书亲自回京,将书带回神侯府交给国公大人,找专人查查这书究竟有何玄妙。
临走之时,黄惊梦非拉着谷万圻要一同回京。
“此番回京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不是玩乐,你跟着……”谷万圻皱眉说道。
黄惊梦白了他一眼,“日前父亲来信,右相回京,虎夜司奉旨同查方家案。汴京如今乱得很,听说每日提早关闭城门,此时私自回京可不好言饰。我是镇国公府独女,有我在,不持金捕令也能叫开城门。”
刘琎赫看着这二人,一眼便知黄惊梦担心谷万圻但又不肯明说,笑道,“你们二人一同去吧,也算有个照应。”
谷万圻想了想,点头同意。二人当即启程,抄近路,穿山越岭,赶往京城。
汴京城中各朝臣府门皆紧闭,自右相石金烻巡江南回京后,朝中再度乱了起来,立嗣之事被再度提起。
石金烻,开国老臣,官至相国,领提江南军政要务,也是赵玄兄弟二人的老师,在朝中树大根深,朋党成群。
前一阵子,立嗣吵得沸沸扬扬,石金烻力荐赵寅接继大统,三公六侯却奉请封长子为太子,而左相摇摆不定,群臣在文德殿吵了三五个月。赵玄被吵得头疼,便以寻察江南盐务为由将石金烻支走,一时间,朝中果然清静下来。如今,右相回京,立嗣之事重提,朝臣各有心思,谁也不知道局势将如何变化,故此大多封闭府门,不见外客。
夜入亥时,两匹黑鬃快马奔至汴京城下,马蹄声轻脆传得很远。近日,城中闹了贼乱,官家震怒,下旨羽武卫全城搜查,闭城的时辰也提前了不少。
闻马蹄声渐近,城楼上灯火骤起,数十名士卒弯弓引弦对准城下,火把一柄接一柄燃起。“城下何人,报明身份!莫再靠近,箭羽无情!”值夜的副将站在垛口处喝问道。
“吁”谷万圻、黄惊梦扯住缰绳,止住马匹。
谷万圻从腰间取下“飞”字令,高举空中,“神侯府查案,令牌在此,速开城门。怎得这么早闭门……”
那副将借灯火观瞧谷万圻手中的令牌,看罢,挥手叫手下打开城门。“捕令大人,你可以进城了,官家下旨这几日城门酉时便关。”
城门缓开,谷万圻两人飞马入城,急驰穿进玉柳巷,将马匹止于镇国公府门前。两人翻身下马,走上石阶,叫开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