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了难得的沉默,是受到了打击。
那天他在超市找到一盒军旗,毫不犹豫地取下来,放在收银台上。我看了立马头疼,不情愿地冲他嚷:“妈妈不会下哦!”
那是上学时看不懂的纸上谈兵,是班上男同学们脑袋凑在一块儿而女生请勿靠近的禁地,是男生们口沫横飞金刚怒目快要打起来的阵仗。
眼前这个小男生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似的,顾自把手脚吊在收银台的分流栏杆上玩,长臂猿一只。男生!你们的状语定语和补语皆是“精力旺盛”!
没有拒买的理由。我心里暗暗叫苦,又是一个新的挑战元素,又是一次他的第一性与我的第一性之间的对垒。
少年回家鞋都来不及换,就开始在手机上查军旗的玩法。记忆里,男同学们是将所有的棋子有字的那面盖在下面,让那些司令军长师长旅长团长排长们,统统趴在棋盘上,像在作战前演习卧倒。
看了一会儿,大概看懂了一部份,少年有些蠢蠢欲动,企图说服我跟他一起玩玩,我连忙摆双手果断拒绝,并彻底断他的念想,说:“这是男生们玩的,妈妈是女的,女的对那些战斗不感兴趣哦!”
他嘿嘿一笑,对这话无法反驳,隔靴搔痒地摸摸耳朵,然后看了看在钢琴上站了很多年的我最喜欢的芭比少女。
“那就只有等老爸回来与他对战咯。”少年志在必得地摊手耸肩。
唉,男孩子到底不一样,整天摸爬滚打,上窜下跳,除了在吃零食方面,两娘母偶尔可以达成默契,其余的,像两个世界的生物。
第一天晚上,一老一小两个雄性试玩,处于摸索阶段,没产生输赢。小孩意犹未尽。第二天贼心不死,极力恳求我:“妈妈,你就跟我下一盘嘛。”
实在不忍心拒绝了,加上我也想弄明白,这个当年吸引全班男同学脑袋围在一起的军旗到底有什么神秘魔力,遂答应了他,但为绝“后患”,我强调:“只下一次哈,我们说好的,不能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他率快答应了。
战斗开始,小家伙动了心思,简单介绍了规则后,大军就开拔了,又欺我不明就里,看我把自己的军长困在大本营里出不来也不提醒我一下,后来棋白痴输得实在没棋子可走了,他才“好心”答应把我的军长放出来,而此时,他已兵临城下!
胜之不武嘛。不过没有揭穿他。
第二晚可没这么和平,少年受了重创。整个过程没了和我走棋时的张狂和怜悯,他已自顾不暇。我没有“观棋不语真君子”,偶尔观人,见他手托腮,肘抵膝盖,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眼看步步惊心,节节败退,损兵折将惨重,目测已无兵可调、将可用。
良久两局毕。
两败。我猜的。
接下来的时间家里像按下了静音键,洗漱没有声音。走路脚步滞重,像是鞋底有磁铁,被地板吸住,在艰难移动,嘴角无力下陷,脸皮垂到了地上,眼皮耷拉着,似乎异常沉重,像电量微弱的芭比娃娃。
“你好歹让别人赢一局啊。”我护崽,跟赢家悄悄发闹骚。
“我在教他啊!”后者还沉浸在胜仗的激情中。噫!
少年依偎着我做睡前阅读,持续低迷不振。我没有例行安慰。这就是男人成长的代价吧,男人应该才最懂男人,我选择不作声,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就当是挫折训练。
加油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