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哒哒的声响里,林夏数着奶奶掌心的木纽扣。七岁那年的梅雨季,老式缝纫机在堂屋投下菱形的光斑,奶奶总能用零碎布头给她变出带着盘扣的对襟衫。
"小夏要记住,"奶奶用顶针抵着铜纽扣穿过棉布,"衣服可以旧,纽扣不能掉。"那时林夏不懂,只顾用新得的粉笔头在青石板上画蝴蝶,翅膀上沾着奶奶裁下的碎布屑。
初二那年奶奶咳得厉害,缝纫机罩上了白布。医院走廊里,林夏攥着书包带子发抖,突然摸到内袋鼓起的小包——五颗用报纸仔细包好的木纽扣,边缘还带着奶奶常用的薄荷油味道。最后一颗纽扣是奶奶在病床上缝在她书包上的,歪歪扭扭的针脚藏在帆布褶皱里,像朵蜷缩的茉莉。
十年后的写字楼里,林夏扯了扯卡其色西装的袖口。客户资料散落满地时,第三颗纽扣突然坠落,在瓷砖上敲出清亮的回响。她蹲在茶水间找备用纽扣,手指忽然触到皮包夹层里硬硬的小纸包。
报纸已经泛黄,薄荷气息却穿越时光扑面而来。五颗木纽扣静静躺在掌心,最底下那颗带着浅褐色的樟木纹路。中央空调的嗡鸣声中,林夏听见梅雨敲打窗棂的淅沥,看见顶针在奶奶枯瘦手指上泛着银光。
她咬断线头,把奶奶的纽扣缝在西服内侧。电梯镜面映出干练的都市白领,没人知道她心跳贴着那枚三十年前的纽扣,在肋骨间敲出哒哒的韵律,如同老缝纫机永不褪色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