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叶小声道:“此人声如洪钟,内力充沛,功力极其深厚,也不知是善是恶,需得小心才是。”
子休踏足方圆,短短几日历经种种难关,心性稍稍成熟,不似之前鲁莽。他调整心情,冲远处浮桥恭敬回道:“小子乃是一名蝶族商人,路经此地,打扰高人雅兴,万望恕罪。”
桥上那人“哦”了一声,冷道:“好,还算识得礼数,老夫今日心情尚好便饶过你们,只是你们惊着了我饲养的宝鹿,冲它们磕三个响头,速速滚吧。”
子休见此人嚣狂无礼,心生厌恶。若是以他从前的性子,定要上前与其理论一番。不过此刻深知有事在身,不便惹祸,只好强吞怒火,笑道:“冒犯之处,前辈恕罪,我二人离开便是。”言毕,拉着纤叶转身欲走。
那人哈哈大笑,从桥上高高跃起,踩着浮藻冲着二人奔来。他身如闪电,来势极快,左掌真气鼓舞,将溪中水流狂掀而起,双掌轻轻一推,水流四散炸裂,似万千飞刀急冲猛刺。
子休见他突然发招,下意识间搂住纤叶,转过身,用背部遮挡那人拂出的水浪。
水滴四射如同万千弹珠击在子休背部,青衣内紫光漫舞,明亮生辉,透出股股霞光。
那斗篷人惊叫道:“秒,秒,秒!臭小子身怀异宝,速速交出此物当做惊扰玉鹿的赔偿,便放你二人过溪。”
子休再忍不住,勃然怒道:“无耻匹夫,安敢欺我,真当子休怕了你不成。”
纤叶担心他法力低微要吃苦头,从他怀中挣扎而出,急忙手点眉心,身体浮罩起金色气浪,振开双翼飘飞腾起,素手绿光闪烁,竟从溪水中吸出一条水藻化作“藤鞭”朝那人猛抽而去。
那人身形敏捷,动作奇快,轻闪巧躲避开她抽出的数次鞭挞。
那人冷笑道:“蝶族妖女倒有些本事,不过终不是老夫的对手。”言毕,身如鱼跃,灵巧的钻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纤叶俯瞰溪水,万分谨慎,生怕他突然从水底冲出,打她个措手不及。但见溪内水藻处微微浮动,便掷鞭劈去。每鞭飞落,草叶横飞,水流开裂,却不见那人踪影。
那两只花鹿不见了主人,四蹄乱踏,轻声嘶鸣。
子休道:“那骄狂的渔人不是怪我惊吓了他的狗屁鬼酒玉鹿么。也好,就让他的宝鹿彻底见鬼去吧。”言毕,运足真力,“大蝶纤叶”轻轻一扬,朝着桥上花鹿猛劈而去。
纤叶大惊失色,说道:“公子不可!”然而为时已晚,浮桥上左侧那只花鹿嗅探到了危险,身形灵动,奔逃而出。另一侧的花鹿愣在原地不及闪躲,被大蝶剑扫出的气浪劈成了两半。与此同时,浮桥断裂塌陷,木板碎成了数块,飘落溪中顺着水流远去。
逃离的那只花鹿见同伴被杀曲脖高叫,哀嚎不止。悲悯之声穿透云端,久久回旋。
子休见此情景,恻隐之心大动,登时后悔。他本是热爱生物之人,岂肯随意杀生。此番被那钓鱼人恶语相斥,又出手袭击,对其所养的花鹿难免因人生恨。再则,攻击花鹿乃是为了逼那人现身,危急关头,性命攸关,也顾不得许多。
正在此时,溪水倒流,浮草飘动,一道水柱朝天掠起如同银蛇飞舞,狂冲怒卷。
暗影漂浮,一道人影破水而出。
斗篷人眼见宝鹿苦鸣,心感不秒,又见花鹿被劈成两半,血肉模糊, 心中哀痛、怜惜、悲悯、愤怒,憎恨之情一齐迸出。
斗篷人吼道:“你们杀了它,老夫便杀了你们给它陪葬!”
炫光飘忽,那人身形陡然变大,手脚在光耀中缓缓回缩,随即生出粘滑的触爪,柔软弯曲,足足有八条之多。每条触爪上都长满了白色的圆形吸盘。他的头颅急速膨胀生成一颗硕大的肉球,两道精光从里射出烁亮无比,竟是一条八爪章鱼,张牙舞爪,凶暴至极。
章怪八爪挥舞,胡乱劈打在水面上,噼啪乱响。噘嘟的圆唇中发出尖细叫吼,震的溪水波澜跳动。水中大量银鳞飘闪,鱼群迅速窜动向下游躲去。浓绿的水藻被搅扰的根茎断折,草叶横飞,七零八乱。
章怪怒拍溪水,掀起波涛,铸成水墙。触爪飞抽,如卷蛇弹跃,向纤叶急速挥去。
纤叶耳垂微动,判断出他触足劈来的方向,灵巧避开。
她瞄了怪物一眼,倒抽一口凉气,冷冷说道:“鹿溪老祖!”
那怪物嗡嗡大笑,倒像是从身体内发出的粗哑嗓音,说道:“老夫修心养性,隐姓埋名多年,想不到方圆中还是有人记得我。”
纤叶道:“既已隐匿遁世,为何阻我二人去路?”窥见他八爪之中有段触须被削去了半截,冷笑道:“老祖难道忘记了二十年前如何被玄冥七佬的牛爷爷斩断触足的?是好了伤疤忘记疼么?”
鹿溪老祖大怒,呵斥道:“小丫头到底何人?如何知晓此事?”
纤叶笑道:“好事不扬名,丑事播万里。若要人不晓,除非己莫为。”
子休不明缘由,听他二人对话,稀里糊涂。他急忙向纤叶问道:“姐姐,此怪到底什么来历?你好像对它很是了解。”
纤叶撇嘴一笑,鼓足气力,朗声道:“他本是南海瀛圣宫的守殿将军。昔日南海水族乱斗,鲼人造反,试图推翻南海人鱼族统治的地位。传闻鲼人得到了传说中的‘万妖法网’,行兵进军,海道上所向无敌。两方激战于澎山水峡,鲼兵借助‘法网’威力,大破人鱼族水军,包围了海都瀛圣宫。”
鹿溪老祖听她叙述旧事,脑袋忽而膨胀,忽而收缩。八爪弹射,猛地从水里奋力跃出,嗡声吼道:“臭丫头,你若再胡言乱语,老夫定将你劈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