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家啊,家】。


冬日的午后,这天,阳光像外婆的目光一样既温暖又呆滞。

(一)

家门口,我看见她的外婆正忙着与人攀谈。她昂着头,下巴顶在她外婆肚子上,一只手拉扯她外婆的上衣下摆,另一只手抓住她外婆的一只手使劲摇晃,用近乎哀求的声调求她外婆陪她去跳台阶。她外婆只是歪了歪身子,低头瞅了瞅她,又继续与人攀谈,仿佛她的外孙女在吹空气泡泡。

某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曾与一名国家队的蓝球运动员也这样面对面站立过,我们之间的高度差还没有她与她外婆之间的高度差那么大,但当我昂起头时的目光对上那位运动员低下头时的目光时,即使当时他的目光很温和,也令我莫名失落。

在她外婆这么一瞅之下,这小孩顿时失魂落魄地低下头,也不再摇晃她外婆的手了。这种时候,她的外婆是一个巨人,和其他陌生的巨人没有多大区别。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也许她在寻找蚂蚁的踪迹,或是盯着自己的影子看。

她闷声不响了一会,不情愿地松开她外婆的手,转身向台阶走去,她的影子一颠一颠地跟随着她。

当她站在台阶顶端往下望去时,我想,密集的台阶应该是在向她招手,而不是恐吓她。因为下一秒她果断地起跳,并且稳稳当当地落在下面第一个台阶上。

她停顿了一下,回头向她外婆望去,气鼓鼓的小脸上有了一些红晕,眼里一缕光忽生即灭。那是发自她内心的呐喊:“看呐,我自己跳成功了。”但是无人理会。

她仍然闷闷不乐。她继续往下跳,一下,又一下,越跳越顺溜,跳到第九下时,到了平地。她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个圈,抿着的嘴巴张开了,露出两颗虎牙。她自顾自地笑了。

她从台阶侧边的斜面上几步跑到顶端,转身一屁股坐下,双手连撑着从上面滑了下去,像滑滑滑梯一样。从动作上看无可挑剔,只是可惜了那身漂亮的衣服。

这些以前是没有的,是泥土路。她外公说下雨路滑,担心外孙女摔跤,就一个人拌水泥和沙子,做了水泥台阶和斜面。所以一看就不是出自匠人之手,上面有许多小凸起。台阶和斜面砌好后,她外公和外婆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经常在上面跑来跑去。但是她外公半年前走了。

她趴在斜面上抠小凸起,不知道这时她有没有想起她外公。她最近一次想起她外公时说,怎么很久没有看到外公了!说得周围的人一瞬间敛去了笑容。她并不知道,她外公走了,她外婆没了依靠,一个人带她也更辛苦;她妈妈的家不再完整,心里有了永久的伤痛。虽然时间最终会平复一切,但在最终之前,还有漫长的旅途。

她的世界正在展开,离完整还很远,还不会思考这么复杂的东西。正如我所见,她站在童年的黄金岁月,毫无羁绊地向前进,过去了的,无论快乐与不快,只是迅速变成她身后的路。

她起身后又沿台阶一级一级往上跳,速度慢下来,有些气喘吁吁。还剩下最后一级时她休息了一下,跳上去就是台阶顶端了,也就是平地的边沿。没料到接下来她跳上顶端时居然没停,而是紧接着转身往下跳,转身是在空中进行的。但她的上半身转过来了,下半身却只转了一半,落地时又正好踩到了台阶边沿。

她为她的创意付出了代价,不出意料,她摔了下去。她周遭的空间仿佛受到了惊吓,晃动了一下,空气如水面般荡起一圈波纹。一些阳光逃走了,瞬间另一些阳光又补了上来。几乎是同时,嚎啕从她大张着的嘴巴里火箭般发射出来。

受到惊吓的还有她外婆和另一个人,她们猛地转头,满脸震惊,嘴里不约而同发出怪异的尖叫。她外婆旋即就冲了过去,譬如一支离弦的箭,敏捷与速度令人吃惊。

她成功激发了她外婆的本能反应,那是经验无法匹敌的,但是所消耗的能量也是巨大的,可能瞬间抽空一个人的身体和精神,事后的填补恐怕很难补全。在她外婆的人生经历中,这显然又是一次非比寻常的经历。

一阵难受穿过我胸腔。小家伙还差个把月就满三岁了,体重也接近三十斤,好奇心强,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已经到了民间俗语说的“狗都嫌”的年纪,挺折磨人的了,而她外婆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接下来,她外婆抱起她。她外婆抱起她时她像一只松软的虾爬子。她的嘴大张着还不停地抽动,左边脸下半部分鲜血淋漓,泪水和鼻涕及白色的尘土几乎糊满了脸上其他地方,两颗虎牙在两排牙齿中间更为显眼。

她外婆一边用手擦她的眼泪,一边不吝其辞地哄着她。她外婆的手几次不小心碰到她的左边嘴角,她的哭声便更上一层楼。在另一个人的协助下,终于弄清了她的伤势,嘴角擦破了一块皮。另一个人说:“还好,只是嘴角擦破了指甲盖大小一块皮。”

我倒是觉得更像一条血色的毛毛虫。她摔下去时,幸亏是手臂先着地,否则就不是擦破一块皮了。那天,在急诊室,我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脑袋摔破了,半边脸摔烂了,牙齿摔掉了几颗。

“我要妈妈!”她边哭边嚷。

“妈妈过年要回来的,很快了。”她外婆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态。

“我要妈妈!”她不依不饶。

“哎呦,这个样子要是让她爸妈看到还不得心疼死。”另一个人叹息了一句,又对她说:“宝贝乖,不哭了,眼泪里有盐,会使伤口更痛的,听话哦。”

可能是“会使伤口更痛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她的嚎啕渐渐地滑落,转为低声抽泣。

“她爸妈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吧?”另一个人问她外婆。

“对,还是国庆那会回来的,电话倒是经常打。”

“在成都吧?”

“是的。”

“这也太远了吧。”

“没办法,两个人都没正经工作,哪里挣钱就往哪里去。”

“你一个人带娃遭罪啊,我的老姐姐,还是得让他们在家门口找个事做。”

“要是她外公还在就好了,她外公带她带得可好。”

“算了,不说了,赶紧带她回去擦药吧,我走了,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她紧紧依偎在她外婆怀里,那双眼泪汪汪下的眼睛,孤独无助。泪水像一面镜子,照出她内心的恐惧、悲伤抑或绝望,那是欢乐之外的东西。她越是努力长大,就会越来越多地遇到它们。现在她遇到的还不算真正的它们,现在的它们还只是身体的痛的外在体现。

“哇……”她又嚎起来,我想这次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恨,恨家门口的台阶,恨她外婆刚才不陪她跳。她外婆努力晃动上身,用一只手掌拍打着她的背部,嘴上反复念叨着“宝贝不哭了,去给你擦药,擦药了就好了哦。”她嚎叫道:“台阶把我摔了,你去打它。”

“好,打它去,讨厌的台阶。”她外婆上身往后仰了仰,双手使劲把她往上搂了搂,脸上的肉挤成一堆,艰难地走上台阶,一边走一边装模作样地踢几脚台阶,准备回家给她擦药。

她伸头看着外婆踹台阶,不哭了,却挣扎着要下地,她外婆只得放下她。她重回到台阶顶端面对台阶站定,双膝微屈,脚跟抬起,双手摆动,眼睛却斜瞄着她外婆。

她外婆慢慢地直起身子,双手撑着腰,面带愁容地看着她。

她忽然冲她一笑,后者陡地明白过来,猛地一喝:“不能再跳了,刚刚摔了还不长记……性。”她外婆气得浑身发抖,斜刺里窜到她面前,一把拦住了她。

她快把她外婆逼疯了,其实她只是试试外婆的反应。外婆当然是在乎她的。现在是外婆在求她,她们扯平了。她说不跳了,挣摆开外婆,快步走下台阶,往大马路上跑去。外婆在后面边追边喊:“我的小祖宗啊!”

跑出去没多远,一辆小汽车“吱嘎”一声停在她面前,吓得她一哆嗦,立在车前呆若木鸡。她外婆追上她,抱起来就是一巴掌掴在屁股上,多么出离愤怒的一巴掌。

司机刚伸出头来吼了一句,她外婆就怼了回去:“你开车不能慢点,不知道路边都是住户,要是真撞上我外孙女你走得了?”

她外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抱着她回了屋子,在她的伤口上擦了药。整个过程,她像一只猫咪一样乖顺。“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她外婆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

那药像蜂蜜,有一股好闻的香。她听妈妈说过,那是外婆家祖上留传下来的药方,对伤口特别好,还可以当护肤膏用。她外婆告诉她不能吃,千万不要弄到嘴里去,但她还是用舌头舔了一点,味道还不错。

她尝到了某种甜头,用手指抺伤口上的药,又把脏兮兮的手指伸进嘴里吮吸,可能是触动了伤口,也可能是触动了刚才某个恐怖的记忆,她又放声大哭起来:“我要妈妈。”她外婆只得又抱起她,忙不迭地哄她。眼看她越哭越伤心,她外婆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二)

妈妈甫一接通电话,便听到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的头一下子大了,问清楚了情况后,还是没忍住数落了外婆几句。

她妈妈是晚上七点多赶到急诊室看我。她妈妈正常时间下的班,回到出租屋发现我没回,跟我打电话才知道我在医院。

今天上午上班上得好好的,右下腹忽然剧痛起来。我强忍着,忍不住就躲到厕所里挣扎一番,得空又跑到顶楼平台喘息一会。我才三十岁,一直以来,很少生病。我心想,兴许是吃坏了肚子,忍一忍就能过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尽量避人耳目。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不仅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更加痛不欲生。

我只得找主管请假。主管一见我痛得直不起腰的状态,立即让我上医院。从公司的大门出来,我打了个车,我打算先回屋里。

路上司机看我痛得呲牙咧嘴,就问我哪里痛,我告诉了他。他随即告诉我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急性阑尾炎,要么是肾结石。若是前者,比较麻烦,手术加恢复,恐怕得一个月。

我心里咯噔一下,离过年只有二十来天,但愿不耽搁我回家过年,小家伙还在家里眼巴巴盼着。想想小家伙,想想她外婆,我都必须得振作。

车行二十分钟左右,终于来到出租屋楼下。一下车就呕吐起来,第一轮就把早晨吃的东西全倒在了地上,后面几轮只有水了。感觉呕吐真的可以把人活活挤压致死。

回到屋里,喝了点水,结果又吐了。我还天真地以为休息休息就会好。于是,按原先的设想趴到床上,但根本不管用。

我又折腾着下了楼,去了一家小诊所。诊所里人很多,我红着脸叫唤着插了个队。医生并拢手指从上到下按压我右腹,一也按一边问我痛不痛。做完这些,半分钟都不到。她告诉我:“急性阑尾炎,别耽误时间,赶紧上大医院,越大越好。”

我狼狈地出了诊所,拦了一辆的士,咬咬牙说上同济。司机是个女的,车上正道,她立即发现我的不对劲。她说:“同济很远,你叫急救车吧。”我说我忍得住,你开你的就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路上的一个多小时,我一声不吭,不停地变换姿势,她不停地观察我。我的身体在对抗,内心也在挣扎。我最担心的是这场病会误了我回家过年。

终于到了同济,进了急诊。我一手按着右腹,一手挂号。然后找到了医生,医生简单问了下,让我先打个屁股针止痛,再做个CT。

做CT得取号,这么简单的事我就是没办成,一番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还是到人工吧台得以解决。我几次调出老婆的电话,但一想到会耽误她的正事,最终还是作罢。

等到医生看片子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医生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瞬间把我从暗黑世界中拯救了出来:“结石已经下到膀胱了,打三天针吧。”

我去取了药,又回来把药交给护士,坐下来挂上了吊水。我祈祷着打完吊水一切都恢复正常,这样就无需让家里人知道。

老婆下班回屋后没见到我人,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了她我在医院。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她的,连谎言都编排好了。临了,一接到她的电话,自然而然就说了真话。想来是这一天下来,我真的孤单得够呛。

她一分钟也没耽误就赶来了医院,见到我就眼泪叭叭的,一会又挤出笑来,弄得我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她去找医生询问情况,确认了并无大碍后,终于放下心来。然后又张罗着去买吃的,我说吃不下,她仍然给我买了一碗馄饨。我一口也不敢吃,担心吃了吐。奇怪的是,她一来,我就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然后,她一边吃东西,一边给我讲家里发生的事,我才知道小家伙摔了一跤,心情又跌到冰点。她为埋怨了她妈妈几句而自责,讲完后眼睛又红了,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我望着输液管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滴,心神飞回了家中,于是在我脑海中出现了前面的一幕。老婆通过电话了解了家里发生的事,然后口述给我,我的大脑自己凑出了整个过程,大脑真的很神奇。

(三)

打完吊水,我们回屋。回屋后,给小家伙打电话,但是小家伙睡着了,好在安慰了一番外婆。晚上,我睡不好,反复喝水上厕所。东西是一点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是苦的。入耳的任何声音,都觉得吵闹。香烟放到鼻子底下,也嗅不出香味。眼睛所见,俱觉心烦。时空于我,只有一种感觉,压抑。由此我知道,当我所有的感觉都不对时,就是生病了。生病了,身体的许多功能减弱甚至停摆,这时候会更深地体会到孤独无助。

好在,我身边有一个家人。老婆陪着我受罪,她说这个家离不开我,说我不能倒下,我们一起商量了下一步回家门口打拼的事,我们决定立即着手行动;远方,有我牵挂着的家人们,在盼着我早日归去。未来可能遇见更大的风雨,但一想到小家伙独自勇敢前行,一想到她外婆默默地为晚辈们分忧担责,一想到一家人很快将要团聚,我并不孤单。

也幸亏今天我自己有这么一遭,能够对家人有更深的理解。我们各自忍受过了一些艰难时刻,但实际上,我们并非孤独无助,我们从来都是彼此的支撑,我们共同撑起了一个家,家也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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