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湖水如镜,月光无声洒落,雾色缓缓拉开。
灰暗的高空不时掠过几声嘶鸣,草木静深,流水汹汹,杜更鸟巨大的黑色羽翼遮云盖月,声厉凄绝。
湖岸上,两只瘦削的身影纠缠一起,银白的发,素色的袍,衣袖翻飞处,水光激闪,一瞬即止。
“怎么?你真打算杀了我?”
雪司扬起明媚的脸,唇角勾出一丝诡异的笑。
栗色手杖无声的躺在一边,发着微弱的光。
我看着惊魂未定的素子,抬起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温和的向她宽慰道,“你放心,我怎么忍心杀了雪司?毕竟他可是——你唯一的仆人了。”
果然,素子俏眉一紧,极力隐忍的痛苦神色,一寸一寸爬上面颊,活像濒死的斑鹰,精血尽干。
我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让素子的脸完全曝在月光里,一道道奇诡异绝的符文逐光毕现,藏无可藏。
现下这个场景的确很有意思,素子的脸其实很漂亮,但最美的还是在月光底下看,这样的素子,谁不想要呢?
“在这里,可是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你说是吗?”我轻轻笑了笑,顺便随口一唤,“绿衣!”
雪司的脸猛地一沉,素子四处搜寻的目光忽的一跳,终于定在一处隐匿的幽暗里。
她毫无血色的手指慢慢的从雪司的脖子上撤走,眼神惊惧的厉害,不像我平时见到的素子。
“司,陪我回去。”最后,她说。
雪司冷冷的盯了我一眼,那样子绝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本小姐总是命大!
“只可惜呀,雪司只是很有趣而已,从来就不长脑子!”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沾在书上的水滴,一边同身后那只小妖精发表独家看法,“摊上这样一只蠢货,难怪素子要被送到这个鬼地方来!”
“你看,公孙吾知那个死老头儿,前前后后忙活了几百年,碧落黄泉折腾了个遍,最后还不是连个烧纸的地儿都没有,听说连那口破棺材都是借的!”
“所以啊,在这个世上。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活着最重要嘛!尤其在这里,大家活才是真的活!要活,就要好好活!”
“所以,做医生的怎么可以死呢?嗯?雪司啊,真是蠢得不能再蠢了!你说是吧?”
我兴致冲冲地扭过头去,黑暗中,空无一物。
夜风忽的冷冽袭来,浓雾愈重,一股抽离血脉的疏冷贯穿全身,这种预感十分不妙。
“有东西来了?”我低头问绿衣。
“不,比这更严重!”他答,月光下,露出一致尖尖的耳朵。
我一下子跳起来,揪住他的耳朵,大声吼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刚才怎么不出声?!死妖精!笨妖精!”
绿衣被我手脚并用修理了好一通,最后才竖着涨红的耳朵,吞吞吐吐道,“我……我以为你今天一定憋坏了……所以,所以打算听你说一个晚上的!”
我横了他一眼,“我突然发现素子其实比我好命多了!”
绿衣急冲冲接道,“为什么?你刚才还说她有雪司那个蠢货——”
“因为——我、有、你啊!”我恨恨回道。
不过,绿衣却是表现的颇为奇怪,他居然咧着嘴笑了,两只耳朵也红的不像话。
只有那只千年不变的玉铁面具,即便是在漆黑的冷夜,依旧渗着闪闪幽光,令人不寒而栗。
“这么说,来的是人?”我不得不将声音压低了,“哪里来的?”
“不清楚。”
我又问,“那,活人还是死人?”
“一个活的,一个死的,长老说,必须你亲自查验!”绿衣顿了顿,又沉声道,“还有,那个活的指名一定要见你,而且他手上戴了一枚青月戒。刚才素子——”
我冲他摆摆手,“刚才的事你不必管。只是,这个死的肯定有问题,几个老头儿从来不会把清闲的活儿丢给我,你说他指名见我?”
绿衣郑重的点了点头,眼神幽深如潭。
“那他指的哪个名字?”
“百里青音。”
我赶紧拉起绿衣,大步前行,“走!”
“去哪儿?教堂在东边!”
我懒得和他解释,匆匆回了句,“别废话,这个人我不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