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357】竖中指,就是腰斩的意思。2024-07-31

30、

契丹主任命杜威为太傅,李守贞为司徒。杜威引契丹主到恒州城下,晓谕顺国节度使王周,说自己已经投降,王周也出降。

十二月十二日,契丹主进入恒州。派兵袭击代州,刺史王晖献出城池投降。

之前,契丹屡次攻打易州,刺史郭璘固守拒战。契丹主每次经过城下,都指着叹息说:“我本来可以吞并天下,却被此人阻挡!”等到杜威投降,契丹主派通事耿崇美到易州,诱谕其众,部众都投降,郭璘不能制止,于是被耿崇美所杀。郭璘,是邢州人。

义武节度使李殷,安国留后方太,都投降契丹。契丹主任命孙方简为义武节度使,麻答为安国节度使,任命客省副使马崇祚暂理恒州事务。

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书张砺对契丹主说:“如今大辽已得天下,中国将相应该用中国人,不宜用北方人及左右近习。如果政令不当,则人心不服,就算得了天下,也将失去。”契丹主不听。引兵从邢州、相州南下,杜威率降兵跟从。派张彦泽率骑兵二千人先取大梁,并且安抚吏民,任命通事(翻译官)傅住兒为都监。

杜威投降时,皇甫遇开始时没有参与谋划。契丹主想要派皇甫遇先将兵入大梁,皇甫遇推辞。退下后,对所亲近的人说:“我身为将相,败不能死,还忍心再去图谋故主吗!”走到平棘,对随从说:“我已经好几天不吃饭了,还有什么面目再向南行!”于是扼喉而死。

张彦泽倍道疾驱,夜渡白马津。十二月十六日,皇帝才收到杜威等投降消息。当晚,又听闻张彦泽抵达滑州,召李崧、冯玉、李彦韬入禁中商议,想要下诏命刘知远发兵入援。

十二月十七日,天色未明,张彦泽自封丘门斩关而入,李彦韬率禁兵五百人迎战,不能阻遏。张彦泽顿兵明德门外,城中大扰。皇帝在宫中纵火,自己携剑驱赶后宫十余人准备投火自杀,被亲军将薛超抱住。过了一会儿,张彦泽从宽仁门传来契丹主与太后书信,安抚他,并且召桑维翰、景延广,皇帝于是命令灭火,打开宫城全部大门。皇帝坐于苑中,与后妃相聚而泣,召翰林学士范质草写降表,自称“孙男臣重贵,祸至神惑,运尽天亡。今与太后及妻马氏,举族于郊野面缚待罪。派儿子、镇宁节度使石延煦、威信节度使石延宝,带着传国玉玺一枚、金印三枚出迎。”太后也上表自称“新妇李氏妾”。傅住兒入宫宣读契丹主命令,皇帝脱下黄袍,穿上素色衣服,再拜受宣,左右皆掩面而泣。皇帝派人召张彦泽,想要与他商议。张彦泽说:“臣无面目见陛下。”皇帝再次召他,张彦泽微笑不应。

有人劝桑维翰逃去。桑维翰说:“我是大臣,逃去哪里!”安坐家中,等待命运安排。张彦泽以皇帝命令召桑维翰。桑维翰走到天街,遇上李崧,停下马交谈,话还没说完,有军吏于在马前作揖,请桑维翰去侍卫司。桑维翰知道不免于死,回头对李崧说:“侍中当国,今日国亡,反令桑维翰为之而死,为何?”李崧面有愧色。张彦泽叉着腿坐着见桑维翰,桑维翰斥责他说:“去年把你从罪人之中提拔起来,再次担任大镇节度使,授以兵权,为何负恩至此!”张彦泽无言以对,派兵看守桑维翰。

宣徽使孟承诲,一向以谄媚奸巧有宠于帝,至此,皇帝召孟承诲,想要和他商量,孟承诲躲藏不来。张彦泽将他抓捕,处死。

张彦泽纵兵大肆抢掠,贫民也趁火打劫,争相冲入富人家中,杀人夺财,大乱两天才停止,都城为之一空。张彦泽居所财货堆积如山,自以为有功于契丹,昼夜以酒乐自娱,出入侍从骑兵常数百人,其旗帜都题写“赤心为主”,看到的人都觉得可笑。军士们把罪人带到跟前,张彦泽也不问他犯了什么罪,只是瞪起眼睛,竖起中指,就拉出去腰斩(竖起中指,意思是从中间砍断,就是腰斩的意思)。张彦泽一向与阁门使高勋有矛盾,乘醉到高家,杀其叔父及弟弟,把尸体堆在门口,士民不寒而栗。中书舍人李涛对人说:“我与其逃于沟壑之中而不免,不如前去见他。”于是投名片谒见张彦泽说:“上疏请杀太尉(张彦泽)的人李涛,现在来请死。”张彦泽欣然接见,对李涛说:“你今天怕了吧?”李涛说:“李涛今日之惧,犹如足下当年之惧也。假如高祖用李涛的话,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张彦泽大笑,命令拿酒来给他喝。李涛喝下满杯而去,旁若无人。

十二月二十八日,张彦泽把皇帝迁到开封府,片刻不得停留,宫中恸哭。皇帝与太后、皇后乘肩抬小轿,宫女、宦官十余人步行跟从,见者无不流涕。皇帝带着内库全部金银珠宝。张彦泽派人对他说:“契丹主要来,这些东西不能藏起来。”皇帝于是全部放回去,也分了一些送给张彦泽,张彦泽挑取其中特别珍贵的,把其他的封藏起来以待契丹。

张彦泽派控鹤指挥使李筠以兵把守皇帝,内外不通消息。皇帝的姑姑、乌氏公主贿赂守门人,进去与皇帝诀别,抱着哭泣,回到自己家中,上吊自杀。皇帝与太后上呈契丹主的表章,都要先给张彦泽检查,然后才敢发出。皇帝派人取出内库绸缎数段,主管官吏不给,说:“这已经不是皇帝的东西了。”又向李崧要酒,李崧也找借口推辞不给。又想要见李彦韬,李彦韬也推辞不去。皇帝惆怅良久。

冯玉谄媚巴结张彦泽,请求派自己去送传国御玺,希望得到契丹任用。

楚国夫人丁氏,是石延煦的母亲,有美色。张彦泽派人去把她取来,太后拖延不给。张彦泽破口大骂,立即载在车中带走。

当晚,张彦泽杀桑维翰。杀死后在脖颈上套一根白练,报告契丹主说他上吊自杀。契丹主是:“我无意杀桑维翰,怎么会这样!”命令优厚抚恤家属。

高行周、符彦卿都到契丹牙帐投降。契丹主因为阳城之战为符彦卿所败,诘问他。符彦卿说:“臣当时惟知为晋主竭力,今日生死只听您的命令。”契丹主笑而释放他。

十二月二十三日,石延煦、石延宝从契丹牙帐回来,契丹主赐给皇帝手诏,并派解里对皇帝说:“孙儿不要担忧,我总要给你一个吃饭的地方。”帝心稍安,上表谢恩。

契丹认为献来的传国御玺做工粗糙,又与前史记载的不一样,怀疑是假的,以诏书诘问皇帝,让他把真的交出来。皇帝上奏说:“之前李从珂自焚,旧传御玺不知所在,必定是和他一起烧为灰烬了。此宝是先帝所为,群臣都知道。臣今日岂敢藏匿传国之宝!”契丹主于是不再追问。

皇帝听闻契丹主将要渡河南下,想要与太后前去中途奉迎。张彦泽先奏报,契丹主不许。有司又想要让皇帝衔着玉璧,牵着羊,大臣们带着棺材,迎于郊外,先把投降礼仪详细报告契丹主,契丹主说:“我派奇兵直取大梁,并非受降。”也不许。又下诏晋文武群官,一切如故;朝廷制度,仍用汉人之礼。有司想要准备法驾迎契丹主,契丹主回复说:“吾主身穿铠甲,担任三军总司令,太常用那一套仪卫,没有时间实施。”全部推却。

之前契丹主抵达相州,即刻派兵到河阳抓捕景延广。景延广仓促之间,无处可逃,前往封丘见契丹主。契丹主诘问他说:“导致两主失欢,都是你的所为。你的十万横磨剑呢?在哪!”召乔荣,让二人相互对质,事情共有十条。景延广开始时不服,乔荣拿出当年的会议记录给他看,才服。每服一事,就交给他一根竹片。等拿到八根竹片,景延广只是以面伏地请死,于是将他锁拿。

十二月三十日,百官住宿于封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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