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被停车产生的振动晃醒,揉着睡眼,翻到床边,看着窗外。窗户发着深蓝色的光,站台上几乎没有人。早起的人们在过道里穿梭,手里拿着刷牙缸子和毛巾。
母亲正站在窗户边整理毛巾。她将毛巾整齐地挂在行李架下方的一根很细杆子上。
“妈,车怎么停了?”我迷迷糊糊地问道。
母亲还没回答。
倒是那疼爱我的外婆,从下铺伸出头来,看着我,笑着说:“乖外孙,你睡醒了,睡醒了就下来,外婆给你弄吃的。”
我没有理会外婆,眼睛一直看着母亲。
母亲转过来,看着我说:“列车到站了。”
“到哪个站了?”我问道。
“红柳河。”母亲说。
“红柳河是哪里?离吐市远吗?我想回部队了。”我突然心酸起来。
母亲走到我床下,仰着头看着我说:“过了红柳河,我们就出疆了,进入甘肃了。放暑假和寒假,就回部队。”
“跑了这么久,才出疆啊!”我惊叹道。
“是呀,你现在知道,你生活的地方是多么大了吧!那是中国最大的省份。”母亲似乎很自豪。
“可是只有戈壁滩,也没有其他的。”我有点扫兴,但是我的心里却是无比自豪的。
我在中国最大的地方生活过,而我的心胸也就像那里一样,宽阔无边,这都是我长大后才逐渐发现的。
很多时候,旁人认为我这是不上心,什么都可以将就,但我就是从心里不同意这样的看法。我的这些性格的确遗传了父母的某些缺陷,但是我知道,什么事不上心,什么是将就,什么是宽容和豁达。
母亲说完,就坐在下铺,和外婆说起话来。
我看着窗外,不断有人背着硕大的行囊,从窗边奔跑而过,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一个售卖车的后面。
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售卖车后面的女人面对着列车,一动不动。
几声猛烈碰撞声后,火车开始徐徐滑动,就和刚出发的时候一样。
窗外的人也跟着火车开始动起来,只是他们向后移动,我来不及数有多少个售卖车,只知道速度越来越快,影子也越来越快。
等我还想多看几眼这个站台时,一望无际的灰色隔壁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窗外突然阳光明媚,不远处耸立着一个个黄色的土坡,静静地注视着移动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