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 之一一我爷爷我奶奶

解放后分田分地的我们家这股人可以说是命运多舛,一九五O年阴历八月,我爷爷病故。三十几岁便守寡的奶奶一手拉扯四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度日。家中土地因孩子年幼无法耕种,就雇了个伙计,春种秋收,除去花销所剩无几。奶奶却咬紧牙关供孩子们上学。由于家贫没有男人支撑这个家,我大伯十五六岁时就外出打工,去大山里伐木。大伯书读的好,打得一手好算盘,年纪又小,就被分派给工人们记帐。从山里回来后,我大伯先是在队里做小队会计,后来在村上做大队会计。由于大伯做事认真不会钻营不做假帐,八十年代后期被新上任的村书记给撤掉,做了一辈子会计没做过一笔错帐的大伯,被撤掉后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后来慢慢释然,做人清白就好,省的前脚走后脚被人骂。提起大伯,总会有人树起大拇指夸赞:“老会计这人,好,正直。″

大伯在大山里干了二年,攒下的钱回来买了四间房,这房子一直到前几年(大伯家的大哥)还住着,老房子里面承载了太多太多有关童年的往事。

奶奶眼中的孩子渐渐长大,大伯在村上当会计,我父亲1963年上了军校,小叔叔进了兵工厂,姑姑也出嫁了。

我记忆中的奶奶,干净,刚强,利索,做事情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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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姐弟小的时候,父母教书,上班之后就把我们放在奶奶屋里,听奶奶给我们讲瞎话(故事),猜闷儿(谜语)

“小猪小猪不吃糠,照它屁股打一枪。″是什么呢?

“我知道,我知道,是锁头。″小妹抢着说。

“你咋知道?”没猜出来谜语的我不高兴地问她。

“是奶奶偷告诉我的。”小妹一脸的得意。

“奶奶不好,奶奶不好。重说一个。"

“好好好,重说一个。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扎在地底下。″

“是葫萝卜”姐弟三人一起回答。

“再说一个,扶墙走,扶墙站,光穿衣服不吃饭。″见我们不吭声,奶奶用鸡毛掸子指着墙上的画。

“是画。”

“天长毛,地长包,河长骨头,路长腰。”

“出门一脚,旁边一镐,南天门照镜子,树叶粘家雀。"

这回可难住了我们。

这些‘闷儿″引出的欢欣无可取代。将童年纷繁的玩心收拢起来,当时只觉得好玩,猜的时候顺便牵出些悠悠的念想,既朦胧也不真切,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望不尽,看不明,数不清。

猜不出“闷儿″,没了兴致,玩心又起,缠着奶奶要出去玩。

“不能去外面玩,外面有“拍花"地。”奶奶吓唬我们说。

“啥是拍花的呀?"

“拍花的就是老疯子,用手拍你脑袋一下,你就迷糊了,跟着老疯子就走了,然后就把你丢掉找不到家了。”

唬得我们不敢吱声,悄咪咪的在屋里消停了下来。

“老疯子不是拍花的,她不打人也不骂人,你还把我的牛角饼干给她吃呢。”半晌,鬼精鬼精的小妹醒过腔了说。

“你这小鬼头,就你尖(聪明)。"奶奶“啧啧啧"的夸赞着小妹。

(小时候,常看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女人,手里拎着一根棍子,来来回回的在我们屯里走。她是我们屯里唐姓家族嫁出的女儿,土改之前,唐家是我们这方园百里有名的财主,我们家以前就租住老唐家的土地和房屋。唐家女儿刚嫁出的时候,夫家对她挺好,后来她丈夫读了医科大学,留城做了大夫,就不要她了,她一气之下就疯了。夫家不管她,她就四处走,她记得我们屯有她娘家侄子,饿了就去侄子家找吃的。赶上侄子在家时她能吃口饭,侄子不在时,她就不敢进侄子家。她那侄子媳妇可不是个善茬,据说骂人能骂三天都不带重复词不带哑嗓子的。侄媳妇看见她来了,多数是连打带骂把她撵走了。她就一边哭一边走,后面跟着一群无知捣乱的孩童,往她身上吐唾沫,拿土坷拉打她。有一次我也跟着这群孩子后面起哄,被奶奶看见,奶奶狠狠的斥责了我,把那群孩子赶跑了,给疯女人洗了脸,梳了头,拿了些吃的,让她侄子把她送回了家。

年少无知,长大些才懂那些吐在她身上的唾沬,打在她身上的土坷垃,那些谩骂和嘲讽,她该多么的痛,多么的疼,多么的无助和无奈!)

记忆何时掉在了哪里也记不起了,如同己逝的岁月,已逝的人,偶尔翻检,才约略记起些旧时情形,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成了生命的记忆,供我们去阅读品评承受回味反思甚至遗忘,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到那个曾经的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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