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

它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而你却是它的整个一生。


在农村,养狗是为了看家,因此没有人养那种城市里的宠物狗,城市里的狗大多是因为他们的主人无聊寂寞而养的,它们的任务是陪伴主人,当然也有是因为喜欢狗而养的,毕竟在城市,和狗待在一起有时候比和人待在一起更加轻松。

村里的人很务实,养狗就是为了看家,不为其他的,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在半夜入睡的时候,这时候狗的作用就要发挥出来,有陌生人就要叫,有异常动静就要提醒主人。乡下的狗与主人的关系看起来没有城里人和他们的狗之间关系亲密,但时间长了,狗便成为家里的一份子。

乡下的狗一般很自由,它们通常不会被主人锁在同一个地方,即使被关在院子里,它们也是有很大的空间活动。

有一只黑狗在我右手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印记,这也是我会永远记住永远怀念它的原因。

那还是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中秋时节,天气开始转凉,快到了苹果成熟的时节。我们的果园需要有人盯着,虽然我家从没有丢失过苹果,但因为每年都会有人见到外乡来的人偷摘苹果,所以看守着果园是我们每个秋季的习俗。

大概是国庆放假那几天,我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便拿着作业本下地去。说是看守,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地头和其他的小伙伴们玩游戏,隔上一段时间,去果园的另一头走一圈再回来。这天依旧如此。

到了中午,该回家吃饭了,我走进家门,看到妈妈正在水池旁磨刀,今天买了只鸡,中午炖鸡肉。在我路过厨房的时候,突然,我家的大黑狗挣脱了锁链,朝大门的方向跑去,看来是被拴的太久了,它想要跑出去玩耍。然而,在它跑到大门前撞到了我,我便用脚踩住了拴着它脖子的链子。就在我弯腰捡起链子的时候,它突然扑向了我,它的嘴巴咬到了我的手,母亲看到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用刀背打了它几下,它跑开了。我的手鲜血冒出,母亲慌了,赶紧骑着三轮车将我送到了医院,我当时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并没有感到十分疼痛。

到医院后,医生在我的右肩膀上打了一针狂犬疫苗,然后对母亲说,回去买一块碱皂,将伤口清理干净。另外接下来每两周还要来注射一次疫苗,一共要注射五次,最后的两次间隔是一个月。

在回家的路上,母亲买了块新碱皂,到家之后,用清水将我手上的血痂洗干净。这时,我才看清了我的伤口,一条差不多三厘米的口子,伤口的肉向外翘起,周围还有几处破皮的小伤。

我已经忘了那些伤口过了多久痊愈的,只是现在手上仍保留着那条三厘米的伤痕。那天处理好伤口后,我坐在屋里休息,母亲接着去做饭了。饭好后,我只能用左手吃了。

我们都不知道黑狗什么时候回来的,它窝在拴它的地方,一动不动。它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可是它不是孩子,父亲不会原谅它了。

傍晚的时候,父亲回到了家。母亲把我被狗咬到的事跟他说了,父亲气愤不已,拿了棍去打黑狗,它还是窝在那里不动,也没有叫。父亲决定要将它卖了,当父亲对着它说:“明天就把你卖了。”它好像听懂了似得,接下来的一天,它不吃不喝。我于心不忍,很心疼它。它肯定是不小心咬到我的,如果它真的想咬我,我的手肯定会被它咬透,而不只是皮肉伤。第二天,它的眼睛红肿着,我不知道是为啥。当我再次看它的时候,它不敢让我靠近,好像很怕我。

黑狗还是被父亲卖了,两天后,狗贩子来捉它。所有人都以为黑狗疯了,那红着的眼便是证据。人们都说,狗疯了就会红眼。狗贩子准备了很多东西,绳子,铁链,和长手柄套狗的铁制夹子,还准备让父亲帮忙。我和母亲躲在屋里。我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外面的情况,担心着外面会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没有一声异响,黑狗老老实实窝在那里让狗贩子用绳子把四条腿拴起来了。拴好后,它对我们再也没有威胁。

我走出了屋子,看到它的眼睛还红肿着,好像有眼泪,我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眼睛分泌的液体,但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它的眼泪。过称之后,黑狗被带走了。父亲也诧异,没想到它一下也不挣扎。

我哭了。当狗贩子的三轮摩托车声音渐渐消失,我脑海里出现了黑狗刚到我家时的模样。那天下午,我放学回家,母亲说从别人家要了一只小狗。我兴奋不已,但小狗很怕人,初到我家,它一直躲在沙发下面不肯露头。任我千呼万唤,它始终不理。我装作不再理它,远远地不经意间向它的方向看一眼。终于,它出来了,首先一个小脑袋从沙发下钻出,闪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一团黑亮的毛绒慢慢全进了我的视线。我一下子跑过去,想要捉住它,可还是迟了一步,它又钻到了沙发底下。

母亲笑我,对我说,你拿点吃的去喂它。我拿了一个煮鸡蛋,伴着馒头一块嚼碎,送到小狗的身边。它饿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吃东西了。可它还是那么小心翼翼,一直用鼻子嗅了好几大一会才开始吃。吃完第一口,它探出脑袋望着我,我又给它嚼碎了一大口,这次它很快就吃完了。等它吃饱后,它的眼神中不再有那么多的恐惧,可是它还不愿意让人抚摸。接下来的几天,喂小狗的任务都落在了我身上,不到一个星期,黑狗已经完全不怕我了,每次放学,我还未进家门,它听到我的声音,或是闻到了我的气息,肯定就会跑出来接我。

在卖掉黑狗的几天后,有一次狗贩子碰到了父亲,他向父亲抱怨说,那天把黑狗带回去后,夜里黑狗把他的摩托车带咬烂了,他第二天便气愤的宰了它,父亲没有说什么。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家再也没有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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