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联中,这样的上了一年,却迎来了转机。而原本,我是预备在联中继续上初二,且如果这样,那么,我几乎耽误两年,所有原先读书的理想也就化为泡影。啊啊,命运是多么神奇!
于是,我只在学校的院子里,看了一年古老的银杏,它们鸭掌似的叶子,绚丽妖娆,在寒暑的更替中,由绿转黄,至于纷纷坠落;到第二年夏天,叶子重新蓊郁的时候,我们就读的教室,包括另一间空关着的,破天荒地被上面——总是直接管辖我们联中的学校罢——定为了危房。于是,我们这些学生被安插去了镇上的中学。
我欣喜若狂!因为,一个几乎沉沦下去的少年的人生的希望,重又被点燃起来。
然后,我进入了镇上的中学,也重新见到了自力老师。但他并不认识我,也没有教我所在的班级;并且,他在学校里不担任英语老师,而是出乎我意料,在教着美术。
我那时因为初一时荒废太多,进到镇上,便一味发奋地学习。所以没过多长时间,功课也竟全部补上去了。并且,在以后,班里,甚至整个年级,成绩也几乎侥幸地经常能够名列前茅。
大约总在那个时候,自力老师耳闻了我,我想。或者,我经常在学校里抄写黑板报,自力老师作为美术老师,他比较关注这方面。但我现在总忘了:他是怎么认识我的?
又,他那时,在学校的总务处,担任一些行政工作。
有一回,我已经念初三,自力老师走进我们的教室,唤我去他的办公室。在教室外面的走道上,他很和蔼,满脸笑容地说:
“你是XX村的,我在你们那教过书。你哥哥叫XX,我教过他,他那时英语很好……,——你学习成绩优秀,字也写得不错……”
然后,我随他走进办公室,他坐下来,我立在一侧。他拿出一本硬笔书法的书来,指着里边某一页,是一幅楷书作品,他说:
“你看,这些字,繁的繁,简的简;笔划繁的写得紧一些,笔划简的写得松一些……”
我到这时,才知道,他是在指导我写字的方法。然而,我那时忙于功课,在写字上并没有太多留心,更不用说用功去写,那么,多少有些辜负他的好意。
后来,我参加中考,侥幸得了年级第一,自力老师如果知道,也许会有所安慰吧。只这样的事,本不必提,因为实在微小,近于琐碎了。但是,在当时,整个人间都很纯粹的时候,即使像“年级第一”这样的琐事,大多数敬业的老师,也都会心心念念;自力老师当然也是这样的老师。
再后来,我上高中,大学,然后工作。一晃将近三十多年。这期间,我再也没有见过自力老师。起先,我当然是忙,后来,因为自己境遇不好,自顾不暇,就更没有去见自力老师的勇气了。
两个月前,我去拜访我爱戴的一位老师,也是初中老师。她很健谈,并且欣喜我去看她。然后,几乎都是她在说,从上午一直到傍晚。闲谈中,她说起自力老师,她说他已经弃世十余年了。
我听了,神经触动似的,猛然一怔。我想到自己在少年时的种种,于是写下这些文字;自力老师弃世时才五十多岁,我的这些文字,也算是缅怀自力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