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方内讧,最开心的莫过于被新东方“首位淘汰”出去的陈向东和罗永浩了。
高途佳品接住了泼天的富贵,陈向东在直播间不停内涵,落井下石。
罗永浩全力拱火,扮演最佳丈母娘,上蹿下跳,不依不饶。
20多年的恩怨情仇,跨世纪的爱深恨切,在这一刻真情演绎,真是再好不过了。
罗永浩这个最佳丈母娘,在去年6月董宇辉刚刚出圈,处于将红未红的薛定谔叠加态时,就不怀好意地放话:80%的价值是20%的人创造的。言下之意就是煽动董宇辉找老俞要工资。
这次小作文事件,罗永浩更是直接招手,要董宇辉别跟老俞了,快出来自己干,5个亿的违约金我找人出。
俞董合体直播后,罗永浩仍然不肯罢休,发700字小作文,隔空喊话:“董宇辉在东方甄选拿走至少一半左右的收益才是相对公平的。”
网友评价:赶老牛下坎,往死里坑。
司马浩之心,路人皆知。
罗永浩坑前东家老俞,可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十次八次,而是20多年坚持不懈地坑,充满创意地坑,没有最坑只有更坑地坑。
个中原因,除了罗永浩自称的付出没得到回报,更深层次的原因,千叔在《新东方恩仇录1》已有分析。
年轻时的意难平,若不踩在脚下,会成为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今天的文章讲一件新东方往事,故事原始版权属于罗永浩。文中的“我”如无特指,均是老罗。
故事的两个主角,一是老俞,在故事中姓铁,字公鸡,俗称铁老师;另一个姓马,字屁精。
这位马屁精老师曾经担任深圳新东方学校校长,后来出去创业,也搞出了一番名堂,由于故事情节的敏感性,就不说名字了。
故事不确保真实性,知情的老师也别对号入座,免生麻烦。您就当个相声乐呵乐呵。
话说,世纪初的时候,铁老师创办新东方学校已经10个年头了,好几亿的身家,但学校管理得一塌糊涂。
铁老师是个老好人,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没原则的人之一,嗯,这个之一有点画蛇添足。不过,文科生搞管理确实不行,张雪峰老师说的。
学校明面上是他管,但他从北美喊回来北大同学徐小平、王强,从澳洲喊回来高考复读班同学周成刚,这些人各管一摊子,任人唯亲。我们这些外人,再有本事也是干苦力的,为了点课时费,天天讲得嗓子冒烟。
除了亲同学,还有江苏老家的亲戚。这些人不讲课,认字的就管收学费,开书店卖教材,不认字的开小卖部,开餐馆,垄断经营,要求老师学生只能买他们家的。
太后李八妹才是真正的管家人,大事小情都要过问,都得她说了算,生气了就直接叫铁老师跪下挨训。
老太君是生产队长出身,当年逼着铁老师高考3次才上北大,铁老师在她面前半点不敢违犯。有人亲眼见过,铁老师跪着被老太君打,竹竿都打断了。
我们几个都是城里出身的,哪见过这种农民做派。因为铁老师的懦弱,大家都多少有点瞧不起他。
再加上他课时费给得太抠门了,一个班500人,每人学费750元,16节课,合每节课收入2万多,却只给我们1000块,5%不到,这付出和回报太不成比例了。
不尊重知识,不尊重人才。什么全国最富的英语教师?屁!纯粹就是个商人。
也没法跟他说,把铁老师惹恼了换人就得不偿失了,毕竟新东方是他家的。毕竟一个月三五万的工作也不好找。
但是大家心里还是挺不舒服,中学课本上的剩余价值理论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取了个铁公鸡的外号,大家心照不宣地都这么叫了,隐晦点,就叫铁老师。
他也知道,笑笑就过去了。只要我们给他当牛做马把课上得学生喜欢了,除了课时费,其他都好说。
那时候大家下课了就去中关村附近找个地方搓一顿,喝啤酒,吹大牛。在宿舍里也经常搞,自己做,耗掉多余的精力和热情。那时候青春啊,激情压都压不住。
铁老师也经常参加我们的饭局。当然了,他参加,我们都挺高兴的,买单自然是他,啤酒下酒菜就不限量供应了。
负面就是得忍受一下他的PUA啊,打气鼓励啊啥的,有时候还得表个态,感恩公司感恩老板啥的,幸好不搞人人过关,所以也还是忍得了的。
那次是个大饭局,二三十人呢,庆祝销售创新高还是啥的,具体由头已经不记得了,铁老师做东,大家伙吃得满嘴流油。
酒过三巡,饭至半饱,生物欲望让位于精神追求,照例是段子时间。谁来讲段子,是有潜规则的。这是一种隐含的权力展示和服从性测试。
自然,于是,铁老师开始讲段子了。
铁老师说他那天津媳妇,打小就吃海鲜长大的,爱吃活鱼,嫁给他这个穷小子,那时候在北大教书没钱啊,只好到菜市场买刚死不久的鱼,便宜。老婆跟自己多年,挺对不起她的。后来个人奋斗开培训班,挣了钱,发了财,开始给老婆买活鱼了
这个事本身挺感人的,也是我们上课时必备的套路。非得编个故事,亲身经历那种,比如我的残疾女友、母亲得了尿毒症之类的,如何在绝境中奋斗,人生终将辉煌,跟现在知乎“分享刚编的故事”一样套路。
反正在新东方,你要么拍老板或者领导马屁,要么拍学生马屁,你总得哄好一头,才有饭吃。就像谢若林的两根金条一样,拍马屁这事,本没有高低贵贱。
但那时候我们年轻啊,总觉得拍学生马屁比拍老板马屁要高尚一些,管这个叫才华。瞧不起那些拍老板马屁的人,觉得他们猥琐虚伪小气。唉,耽误了多少青春好韶华。
所以吧,在新东方,说是教英语,一半的时间都在熬鸡汤。过去的铁老师熬,如今的张雪峰老师也熬。
可是架不住学生爱听这个啊,年轻嘛,感动得稀里哗啦流眼泪,给老师评分都直接5分。老师们不但饭碗保住了,课时费还可以涨涨。这不就一拍即合,两厢情愿,干柴烈火了么。
铁老师作为老板,和老师们打成一片,这顿饭也是他买单。再说这事也确实挺感人,咱自己也有类似经历,共鸣的基础是有的,一饭之恩的报答心也是有的。所以,大家伙相互看看,准备鼓掌喝彩了。这种人之常情,不能算拍老板马屁。
可惜铁老师分寸没掌握好,本来及时收尾,大家稀里哗啦鼓个掌,喝几声彩,一起演个父慈子孝,老板有情员工有义,挺好的吧?
没想到铁老师用力过猛,没收住,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情绪上来了,想煽一把,还是酒喝得有点大,滑了。他不等大家鼓掌,收尾的时候又硬拔了一下,一拍桌子,声音高四度了说:“从此以后,我们家的饭桌,再也没有过吃死鱼的经历了!”
本来前面真材实料,真情实感,还挺感人的,后面加了句狗尾续貂,大家就微微地有点尬
但是你又注意到老板嘛,我们都是打工的,老板说完后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这一般是在等掌声。我们懂,他也知道我们懂,我们也知道他知道我们懂。
这样我们就很尴尬了,大家就觉得,如果你真的讲得打动了所有人,我们哈哈一鼓掌,无比自然和谐,没有虚伪,没有恶心的东西,没有一些古怪的气氛在这飘荡。对不对?
但是,他确实没有讲好,于是我们一尬,然后就希望他赶紧往下说个别的事,盖过去。因为这是个哑巴花,包袱没响,这锅没爆,你赶紧来第二锅。
结果他分寸感不好,还在那等掌声呢。这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很尬了。你不难为情,别人就难为情了。
一个20多人的聚会,大家都很尬,就在那心想,怎么办呢?
这时候有一些道德底线低的人就开始犹豫了,心想要不我来吧?但同时又觉得,这是不是谁先来谁不要脸啊?
所以,尽管想做,却有点人格尊严那些东西导致的扭捏,手微微抬起,又悄悄放下。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整块压下来却无法推开的沉默和尴尬。
终于,有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抬眼望去,果然是马屁精老师。
大家一阵窃喜,有马老师率先不要脸,我们接着不要脸就显得可以原谅了。五十步笑一百步还是有心理基础的。
马老师最不要脸先上,七八个人次不要脸的跟着,把鼓掌这个任务完成,就算给铁老师搭个梯子,下来了再进入下一个话题,可不就皆大欢喜?不出意外的话,马老师可就真立了大功了。
不出意外,果然就出意外了。马老师可能受铁老师传染,他也过了,他这一过,就让别人想不要脸的,跟都没法跟。
马老师跟铁老师斜对面坐着,他一副很刚毅的表情,缓缓地抬起胳膊,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鼓起掌,就好像是老板说的那个段子特别牛,特别成功,以至于他没法正常鼓掌了。那表情,那肢体语言,简直太牛了,牛上天了,翱翔了。
我给大家示范一下啊。
这谁跟得了啊?我们身边也不是道德水准都那么高,从高到低都有,就是个正态分布。即便这样,也没有第二个人好意思跟。
大家都处在惊呆的临界态中,很不自在地坐在那儿,一会儿看看老板,一会儿看看马老师,全然不知所措。
马老师居然保持着刚才的节奏,一下,一下,一下,硬是鼓了20多下,你说这个人有多坚决!
我们那时候还年轻嘛,大部分人表情管理得不好,有十来个人吧,看着他忍不住就流露出鄙夷的眼神。
马老师有点难堪,但是还没有丧失人类的感知,他只是不管了,他不是丧失了,丧失不就脱敏了吗?他还是有的,但是他能扛住。然后他就挣扎着补了一句:“我们家也有过吃死鱼的经历,自从跟了铁老师,我们家再也没有吃过死鱼了。”
那意思是他在灵魂深处共鸣了。
我和我的小伙伴全都惊呆了。你特么这不是人才,这是天纵英才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后来他果然成大器了,去深圳新东方学校当校长
当然,铁老师虽然老好人,没原则,也不至于把个校长卖得这么便宜。马老师这样的鼓掌,后来又演了几次,觉得药效还不够,于是就来了个更狠的招。
那时候,我们有市里的教学班,有郊区的住宿班,大家都得两头讲课。去郊区班讲课的时间,是上午8点半到11点两个半小时,11点到下午2点休息三个小时。每天坐交通车去郊区要起很早,所以吃完午饭就在学校提供的很舒服的宿舍里睡午觉。
可是,马老师每天都不睡午觉,他跑去找住宿部主管兼食堂主管老太太聊天去了。
老太太一直很能干,把校区和食堂管得井井有条,中午也没什么事干,年纪大了也不午睡,恨不得找人聊聊天。可是她脾气太大,大家都躲着她,没人跟她聊。她寂寞得不行,只好每天中午食堂里走一走,宿舍里瞅一瞅,可憋坏了。
马老师每天一吃完饭,就去找老太太,两个人一聊就是一中午。老太太可开心了,哪天马老师没来就心里空落落的,还特地跑到教务部去看课表,只要马老师来住宿部上课,老太太再大的事也改天。一连几天不来,老太太就茶饭都不香了。
就这么一直聊了两个学期,也就是一整年。有天老太太不知是感动了,还是糊涂了,说:你给我做干儿子吧?我看你比我亲儿子还好。
马老师满口应承,立即改口喊妈。此后住宿部就经常出现他俩母慈子孝、天伦之乐的身影。后来各大城市那些卖保健品的,专挑儿女不在身边的老太太每天去聊天,估计都是找马老师学的。
大家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位干妈老太太,就是铁老师的母亲,新东方太后,老太君李八妹。马老师是老太君的干儿子,这事很快就在全校都传开了。
马老师干这事,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铁老师。
后来每次学校聚会、培训或者吃饭,马老师深怕还有哪个老师不知道,就亲热地管铁老师叫哥。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我这辈子看过的任何狗血剧情和恶心电视剧,编剧都编不出这样的人物。
铁老师看我们这眼色,也不好意思应。马老师既然开了口,他就没打算收回去。就这么白不搭黒不搭地,马老师只管叫哥,铁老师只管不应。
马老师太强大了,我们一个个算是都服了。他不难为情,难为情的就是铁老师。要是铁老师也不难为情,那难为情的就是我们大家了。
过了小半年,也许是铁老师受不了这尴尬,也许是体贴我们的为难,刚好有位置空出来了,铁老师就派马老师去深圳新东方当校长去了。
马老师这个校长当了还不到一年,就被总部审计查出大问题来了,贪污挪用公款数额巨大,告官的话判个十几年不在话下。马老师立即跑回北京,扑通一声跪在铁老师面前,抱着铁老师两腿,痛哭流涕地喊哥。
铁老师这个人嘛,人设是老好人、没原则,被马老师跪着抱腿哀求了十几分钟,思前想后,这要是不答应,马老师肯定接着去跪老太君,然后老太君拿着竹竿过来,结果还是一样。
算了,铁老师长叹一口气,让马老师退赃走人,说好此生再不相见。
马老师离开新东方,还是干英语培训老本行,后来也搞出了点名堂,钱虽然没铁老师那么多,几辈子肯定也花不完。
至于铁老师后来的故事,毕竟他每天飞来飞去到处讲他的奋斗史,讲他的教育情怀,大家不想听也听熟了。这几年直播带货,那出镜就更多了。长年累月,众口一词之下,不是神也成圣了。
可怜的是我们这些见过他穿开裆裤样子的人,怎么也没办法把镜头前的他跟以前的铁老师形象重叠起来。
更麻烦的是后遗症,太严重了。每次铁老师深情演出一场宫斗大戏,我和几个好兄弟就跟明镜儿似的,剧本才演到第2幕,大家伙三凑两凑就把大结局给提前预判了。
你说,这还怎么吃瓜?这还怎么吃瓜!嗯,这还怎么不吃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