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爱着你呢

我为什么还要爱你呢?春过完,夏来了,夏过完,秋来了,如今秋也要过完,冬要来了呢。

我还在写着文字,看似不疼不痒的文字。有时疼痛交加的文字,有时云淡风轻的文字,有时絮絮叨叨的文字,有时隐晦模糊的文字。

我还在眺望原野,野百合还开在黄昏的山巅,谁在月光下变成了桂树,山风清冽缠绵,夜夜声息寂灭,我都在。四季已经走到深处了,生命的沙滩已经被冲刷出痕迹了,潮那么急,把日子打包,然后一卷而去。

六月伊始我在,七月阑珊我在,八月新生我在,九月安宁我在,十月未央我在。一百五十三天与文字耳鬓厮磨的白天与黑夜,是深情,是坚持,是蜕变,是温柔。

最后一天的早晨,就像站在深秋的渡口。我轻轻抽出我的手呵,握别,年华停顿一刻,两岸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我没有相送的花,别在你的衣襟上,因为明日来到,我们又相聚。

我曾在晨光里写字,光线柔和,影子拖着长长的尾巴游移,字迹清朗;我曾在午后的暖阳里写字,窗玻璃隔开了冷风,思绪困顿浮乱;我曾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写字,西方的天空如一幅油画,我的脸也涂了油彩;我曾在明月临照的深夜里写字,月华融融,照进树林,也照进窗棂……

我写时令,节气,每一个都像爱的人走近,心跳加速;我写老家,亲人,每一次回归都像船儿靠了岸,入了港;我写花草,食物,每一样都饱含了岁月的馈赠,食色生香;我写琐事,悲喜,每一回发生都新鲜活泼,虽痛亦珍贵,字字重情。

风到处吹着。花朵有一肚子的话,要向青天说。晴空遥远,宣布落幕,瞬间暗云低垂,垂到我们光洁的额。谁不贪恋世间的情暖,谁不想点亮心中的灯火?生命啊,越往后,越真实,越奢侈。像无可估价的财富,整夜闪耀的满天星辰。

时间的洪流中,我们留下了什么呢?我看着自己的字,就像目光追随每一个自己的孩子。他们或活泼泼,或直愣愣,或深沉沉,或美哒哒。他们排列组合,他们每天都有新的变化,他们在我的指尖舞动,所有的孤独和忧郁愈合。

时针,定格在了十月的最后一天。我穿了最红的毛衫,像举行小小的仪式感。心情隆重,我想我会盛势的活下去,再不做张皇的毛毛虫。整个故事,带给我疲累,也带给我欢愉。我愿意打开收拢太久的翼,飞飞看,再用点力。

什么死结都会解开,时间有最灵活的双手和头脑。长久以来心底的晦暗,锈迹斑斑,幸而有守护像烛火不灭,忠实擦拭,使其又泛出淡淡的青白色。

泰戈尔说,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相爱。

我还爱着你呢。太阳暖暖地照着这个城市的上空,原野上纤细的菊花,株株骄傲。文字里的我,像伴了佛门青灯,再无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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