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秋之后

阳光经过你的发梢,铺散的落叶好似一片片散发金色光茫的羽毛,你的眼睛是纯棕色的美好,你的笑容是广阔的天空,一切希望寄托于这个落秋,但没人知道。--不知名日记

街道上铺着些昨夜还未消尽的白雪,红砖堆砌的石墙已经磨损了一部分,星星点点的透出染料下粗糙的石灰。墙上攀爬着野蔷薇的枯藤,野蔷薇的枯藤正无力地在瑟瑟寒风中伸出零星而苦涩的干叶,那枯叶微微颤动着,无奈地等待着折断再飘落的命运。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拐角闪过,在僻静得只剩风声呼啸的小巷中穿梭。小巷间会有几缕清晨的阳光从拥挤的缝隙间挣扎着照进来,奈何初春仍冷,这点微不足道的阳光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有个东西在晨曦的照耀下一闪即过,随着那个清瘦的身影重新潜入黑暗之中。墙壁上蔷薇花枯萎的叶子这时也因抵挡不住冷风的摧残,孤单地飘落,顺着风消失在少年身后的一片黑暗中。

  这种地方总是很冷的…

他的电话响了。

微弱的脚步声在风中停住了,小巷中回响着夹杂了一段好像是吹奏笛子的手机铃声的风声。

“喂?”电话接通了。

“找我什么事啊,队长?”少年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棠,你今天去平等局代表我参加一下复核,我没空。”

“嗯,”羽棠把胸前的牌子取下来放在风衣的口袋里,抬起头看着小巷晨光明媚的尽头,“还有呢?”

“…去帮我调查一个人,姓名白禋,档案上写年龄18,具体内容等会儿发给你。你先观察他一段时间,调查他的行程和完善他的个人资料。注意,他的身份特殊,来历不明,名字是否为化名都不确定,疑似‘窎远社’的人。”

“何队,我好不容易放假清静几天,不像某个工作狂,天天埋在纸堆里找事做。”

“…谁让你找我要事做,何况有些寻找不能停止。”

羽棠笑了。“人这一生啊,有些事情是注定要放下的,你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不是吗?”

何队:“放下了还是得找,这就是当下最浅显的道理。”

羽棠:“…”

何队:“对了,希望你看见他的照片不要太吃惊,毕竟疑似“窎远社”的人长相都是比较…”

  额外工作。

电话声戛然而止,终是被羽棠挂断了,他把电话放回口袋,风声中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了。

整个城市被抹上了一层初晨的朦胧光晕,车水马龙的街道反射出白光。在人海中来来往往穿梭的人们,也许会堵住一生的缘分。

羽棠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他黑色的头发上闪着白色晨光,那光融入他身上的黑装连同脖颈上的棕格围巾,挂在他腰间的坠子晃动着红色流苏藏匿于黑暗中。羽棠身后身前都是人流,像潮汐般涌动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扬起阵阵尘埃,在光下像飘浮的白色水粒。

羽棠望向马路对面,汽车驰过时刮来的风吹起那个人耀眼的白装,那人的齐肩金黄鬈发朝风吹的方向飘扬着迅速变化每丝金发的位置,白衣上挂着的坠子下连着红色流苏,随风飘扬。他侧着头,洁白的脸泛着微红,睫毛闪动着光,湛蓝的眼睛里透露出忧伤,飘浮不定的眼神中含着某种期待,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鼻尖被冻得有点发红,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扬,是一种复杂的笑。那人的宽大白衣袖口中伸出稚嫩的双手,他还提着个棕色的纸袋。他看起来年龄有点小,但身上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熟。

  那个孩子,在哪里见过。

羽棠感觉有些恍惚,飘浮在空中的尘埃慢下来了,耳畔的喧嚣隔于世尘之外,风依旧存在,只不过没那么冷了。

对面的那个人将头转过来,迎着晨光,有些吃惊地看着羽棠,随后笑了,有什么苍白的东西在那人的脸上流过。

  那是泪吗…

这个笑容让羽棠更加迷茫,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重重枷锁重新拥抱阳光,让他有些头痛。

羽棠慢慢清醒过来,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孩子。

  那个小孩只有一米二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很厚却不显胖说明身材纤瘦,最多10岁,或者更小。

那个孩子皱了一下眉,低下头抬起手来捂住嘴。他咳嗽了。白衣轻轻摇起来,在光下一晃一晃的更闪眼了。

羽棠稍微眯着眼睛看他,混在一团白里的红色很显眼,是那条流苏,上面连着个白玉坠子,跟羽棠的坠子很像,而且也是太极一仪。羽棠低下头沉思着。

  坠子…你是谁?

拥挤的人流涌动着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由得向前走去。那个咳嗽声近了,然后停了,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跑起来了?

羽棠抬起头来,看见那个小孩子竟然向他扑过来,像一只轻盈的白色小鸟。在羽棠惊愕的目光下,那个小孩抱着他不肯放手,还把头埋在他怀里。

  苍白的东西,记忆,情绪,泪,无助的,缓慢的…

他轻轻地拍着这个小孩的背,试图让孩子放手,但没有用,于是他说道:“小鬼,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先放手好不好…”那手的力气松了不少,温热的纸袋湿了一点。

  是早餐吗?

羽棠慢慢地把他抱起来。

  好轻…这个小孩子怎么会这么轻。

“小鬼,你这么早出来玩,不怕被坏人拐跑吗。”羽棠转过身向原来站着的地方走去。

他没说话。

“好吧,不爱说话的小朋友偶遇热心大哥。你家在哪啊?”

一如既往的沉默,一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奇怪小孩,只是沉默地将头埋在他肩膀上。

  奇怪的小孩是迷路了吗?不会吧,好歹也有这么大了,难不成觉得我像他的某个亲人朋友吗。

等走到了这一边的人行道上时,羽棠把他放下,拉着他的袖子向前走随后松开:“去玩吧,小鬼,我要去工作,等会迟到了老板要罚钱的,啊,去吧。”

金发小孩立即扯着羽棠的袖口不放,他说话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得好小声,怎么感觉像一位未曾谋面的故友。真奇怪的感觉。

羽棠当然想不起来这个小孩:“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好像失望了,但却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是眼睛有点变化。

他又咳嗽起来了,放开羽棠的袖口掩面轻轻地咳。羽棠蹲下提起他手中的袋子,解开自己脖颈上的围巾给他仔细地围上:“这么冷的天还不多穿点衣服啊,小鬼。”

他把围巾往上扯了一下:“谢谢。”

羽棠把袋子递给他,站起来摸摸他的头想要离开。

那个小孩子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说:“…唐…”

忽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他的头,揪住他的心,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门关住了某个挣扎着想要出来的记忆。

  你到底是谁啊…

混乱的记忆充斥着他的大脑,看上去莫名亲切的奇怪小孩,从出生起就记得的白色小狗,还有满头白发的哥哥…

羽棠捂头蹲下,世界扭曲了。他艰难地抬头微微睁开眼看着那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已经放下纸袋着急地用手摇他的肩膀,并且大声地喊起来,但羽棠听不清那个小孩在喊什么,也无暇顾及。他感到一阵眩晕,就直接坐在人行道上。他扶着那小孩的肩膀喃喃着说:“别嚷…我没事…”

缓了一会儿后,羽棠清醒些了,摇摇晃晃地单手撑地站起来,慢慢地扶着墙,还有些恍惚。转头一看,有好些着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站在另一旁的街道等绿灯。

羽棠慢慢牵起小孩的手,露出苍白的微笑:“反正…我不认识你,但也许我的坠子认识你的坠子。”

  奇怪小孩子的奇怪坠子…不要节外生枝呢。

小孩愣住了,随后无奈地笑着拿起白坠子:“这是你送我的。”

羽棠取下腰间的黑坠子,说:“我的坠子是我哥给我的。”

  他又笑了,好苍白,好无力。

“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吗?”

  小孩子的脸上竟然也会浮现沧桑的神情。

“我记得什么呢?”

那个小孩低下头,凌乱的金发在风中摇曳。他拉着羽棠的手,紧紧地拽着不放。

  不说话了吗?看来是不打算走了啊。

“你不走我就带你一起去工作了啊。”

他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羽棠,又扭过头小声说道:“你不会要把我送到派出所去吧…”

“派出所?那地方不适合小孩子待,你看起来也不像走失儿童。我觉得吧,就算我把你送进派出所,你应该也有办法逃出来。你不像别的小孩,你很特别。”

他们俩都笑了。

然而,在旁人眼里,这两个貌似不正常的人一会喊一会笑,笑得还那么奇怪。白天化日之下,人贩子拐卖小孩?

羽棠当然不想把他带着去工作,如果出事可就麻烦了。最好的办法是交给何队暂时看守,因为何队办公处离平等局很近,相信这个小孩也不会添任何麻烦的,而且,还能稍微活跃一下办公处的气氛,办完事后差不多就是晚上了,到时候再把这个小孩带走送回家。

他拿出手机正打算打扰一下何队,但那忽然弹出的图片引起了他的注意,正是白禋档案和白禋的照片。羽棠有些迟疑地点进了白禋的图片,但那张照片宣布了自己的判断失误。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他眼前的这个小孩,虽然有些模糊,但羽棠非常确定,这个人就是照片上的人。

  这个小孩…18?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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