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特别难受，经常头疼，喘不上气，还没由来得很烦躁，想砸东西，情绪怎么都调整不好，都快疯了。”

对面的心理师屈起食指，轻推了推眼镜，面色不变，语气温和而舒缓：“近期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吧……”

我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因为尴尬而一直抠着裤腿。

她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突然有些后悔来咨询了。我根本无法向任何人自然地敞开心扉，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从高一就喜欢，暗恋了两年多。明年上半年就要高考了，然后各奔东西，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女孩喜欢过他，我觉得挺遗憾的，想跟他表白。当我做好一切准备后，又犹豫了。

“我突然想起他应该有喜欢的人了，并且那人可能也喜欢他，同学都说他们是情侣，但我观察过，他们除了找彼此聊天频率最高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举动，所以最多算是关系暧昧。

“不过他们万一真是情侣掩藏太好，这样我去表个白就不太好了，非但不会成功，以后见面还尴尬，其他同学也会对我有看法，指指点点。

“所以我很纠结，每天都在想着这些事。当然，我没有那么在意同学们的舆论，但前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件事，这才是我这几天情绪快崩溃了的最主要原因。”

我顿了顿，最终决定说出那件我一直刻意回避的事，好不容易在她的微笑中放松下来的情绪再度紧张起来。

“我看见他和那个人一起回家。不，确切的说是他送那个人回家。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意外，但后来的每一天都是这样，我就不能用巧合来说服自己了，我很震惊，我没想到他们真的极有可能已经……我也很难受，我……我真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深吸一口气，以这句话收了尾。

她听完了我的倾诉，沉默良久后问了一个令人意外的问题：“你家里是不是不怎么管你？”

“啊，是，”我顿了顿，试探着问，“怎么了吗？”

“不怎么，”她笑笑，“家里管的少的孩子会比较独立，做事之前也会考虑的多一些。现在大多数家长都束缚的太过头了，像你这种表个白还要瞻前顾后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她也没有让我接。

“所以你这个情况……现在没法告诉你结果，你也知道我还没出师呢，还得回去问问我的导师。”

我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心理师是校医介绍给我的。

我不擅长与人交往，遇到这些事，也不知该向谁倾诉。与校医的相熟，纯属是因为我太倒霉，经常受伤，三天两头地往校医室跑，再者校医很年轻，与我们学生能聊得来。

于是当我这次发现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太对时，第一个便想到了她。她向我介绍了她的一个考了心理学专业的同学——也就是面前这个心理师。

我和她又聊了两句，挎上背包，准备离开。临走前，她问我：“你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对这些也略微了解，回去可以帮你算算。”

我苦笑，猜到了她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说了：“他叫黎展。”

心理师整理资料的动作一滞，却没再说什么，这是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姜颖。”

-

“表姐啊！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表姐一进门，我便迎了上去。

她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笑得有些无奈：“工作太忙了，怎么说的跟我要抛弃你了一样。”

“我可差点就以为你要抛弃我了。”我半开玩笑道。

表姐是最了解我的人，别人都认为我没心没肺、玩世不恭，只有她知道其实我的内心很脆弱。

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虽然我当时还不那么懂事，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伤心难过之下，我当晚便离开了家，一路跑去找表姐。

当时她也还是个初中生，见到大晚上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我，惊愕之余，便开始手足无措地安慰我。她已经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一些事我记不清了，还是表姐告诉我的。她说，她从那时起便决定要学心理学了，否则遇到这种情况，她连安慰我都做不好……

“你最近和隔壁那姑娘走的挺近啊，怎么，喜欢她吗？”表姐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我一愣：“啊？我不喜欢她，就是最近她妈妈有事要出差半个月，又担心她，让我跟她一起上下学。唉，别提了，为了陪她上下学，我还得跟着她的作息来，真烦。”

“那你在学校还那么喜欢找她聊天？”

“那不是因为我没什么朋友嘛，我要是不跟她讲话，我得憋一整天！那岂不是直接憋死了……欸？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忽然有点担心你的终身大事。”

我无语：“你这担心得有点太早了吧？”

“年少轻狂未必就是余生漫长，高中大学不酣畅淋漓地恋爱一场，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啊。”

“表姐啊，你什么时候转的哲学系怎么没告诉我……”

“没什么，就挺感慨的……哎对了，小展啊，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姜颖的女生？”他忽然提到了一个人。

我又一愣：“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她眼神飘了过来，看上去饶有兴趣：“刚在小区里碰你同学了，听他们提起的。怎么，我就不能知道？”

“……能。”

“听说她是个学霸？以前怎么没听你提到过她？”

提到姜颖，我便有些浑身不自在：“我……为什么要提她……”

姜颖是我们班为数不多的学霸，大学霸。名列年级前十，班级第一兼班花。真不知道这么好的人是怎么沦落到我们这个班的，又或是学校为了平衡故意这么安排？……不重要。

她长得很漂亮，高马尾自然卷配上银边半框眼镜，气质很高冷，因而班里有不少人暗恋她，却都不敢过去搭话。说来挺不好意思的，我就是这些人其中的一员。

我已经暗恋她两年多了……

“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你……”你猜的可真是太准了啊表姐。

“跟我就别藏着掖着了，像你这种皮肤白的，一旦脸红就不要太明显哦，更何况我学过心理学。”

我只好认栽，往沙发上一倒：“行吧，我就是喜欢她，喜欢两年多了。”

表姐挑眉：“那你怎么不去表白？”

“表白？万一被拒了那多尴尬啊，而且那样连朋友都做不成。”

“你现在和她做成朋友了？”

“……似乎没有……”

表姐垂眸，不再言语，沉吟片刻才又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也希望她喜欢你，那你就要让她看到你的好，要学会和她接触。还有，不要让她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子怎么样，否则哪怕她喜欢你，你们也会错过彼此的。”

“你是指隔壁那位吗？唉，她我不也是没办法嘛……”

我家和隔壁从上初中起就是邻居，我和那个女生也是同学。某个偶然的机会，让我们了解到彼此都是单亲家庭，我们的妈妈便迅速成为了朋友，我们的关系也好起来。

她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我对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单纯地做朋友而已。

“我知道你是没办法，所以我也只是跟你说说而已啊。”

“好吧，我懂你意思。”

表姐在我家吃了晚饭，又和我聊了一会儿后，便动身回家，我也回了学校的宿舍。对了，之前忘说，我是住宿生，不过我们学校管的比较宽松，只要在门禁时间之前回校就行。

十点半，我躺在床上无聊地打着游戏。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是表姐发来的。

—黎展啊，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你，我觉得你有知情权。不过你听完之后，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别冲动。

我一愣，飞快打字回复：

—怎么了？

表姐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然而，等了很久，那边却没有再发来新的消息。

我不禁开始胡乱猜测，是关于姜颖的吗？难道是姜颖喜欢我？多么狂妄的想法啊哈哈哈哈哈。她那么优秀，我那么平庸，我配不上她，她不可能看上我的……

手机震了一下。

我看了一眼表姐发来的一长串信息的开头，便感到仿佛有一只手捏住了我的心脏。

—你们班那个姜颖，今天来找我心理咨询了。

—她说她暗恋了班里一个男生两年多，高考之前想要表白心迹，但那个男生和另一个女生举止暧昧，她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周到的高中生。于是我跟她说，我得回去问问导师，她同意了。但我觉得让她这一趟来得毫无收获也不好，就开玩笑要帮她算一卦，让她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下一条消息还没发来，但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或许姜颖真的喜欢我……不是或许，是一定，否则表姐不会以这种严肃的语气告诉我这事，甚至都不会告诉我。

可是姜颖怎么会喜欢我啊……她和我一个在云端上，一个在尘埃里，无法跨越的差距……姜颖，你为什么喜欢我？

更何况，我还在你面前和别的女生行为暧昧……你一定伤心了很多次吧……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说，那个人叫黎展。

—唉，小展啊，这事儿我怎么说呢……

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我把手机扔到床上，看向窗外。

夜已深了，看不见月亮，几丝薄薄的云飘得很低。

（未完）

（本文为草稿，比较粗糙，敬请谅解，在发完整版时会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