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远山,仿佛马儿耷拉着眼睑的大眼睛,这么温和地仰脸看着。风是清冽的,能把思绪吹到山的背面。
踩三轮车的大爷腰间系了粗粗的米白汗巾,裤管也拿细绳收紧了。他抬起上半身,哼哧哼哧地呼气,伴着车轮转动的声响,耳畔的风更肆意了。不留神,从里弄里冲出个孩子来,自行车都提起来了。眼见就要迸在一起了,大爷一扭车把,绕过去了,嘴里还“哟哦”一声拖开去。
开公交的司机错过了站台,狠狠把车刹住了。售票的是个大妈,一笑就露出满嘴的牙。见过她拿盆子吃午饭,蒸煮得太透的很陈旧的菜色,大筷大筷地塞到嘴里去,能听到很欢愉的咀嚼声。她与人攀谈,瞪圆了眼,脸上的黑痣都放出光来。瞬间发生的,大妈就坐在最前排的人腿上了。那是个穿了格子衬衣,戴了墨镜的小个子男人,刻意的装酷,却总流露出不确定的疑虑,让看的人都不安了。我忍不住笑,大妈也笑,只有这男人还是板着脸。
斜对着坐了单眼皮的男生,细高条子,单薄又洁净。我更喜欢单眼皮,眼角稍稍往上一扫,没有双眼皮的无辜与粘腻。他把方方的背包搁在腿上,又取了方方的手机搁在包上。立起身来的售票大妈担心手机砸了,提醒了两回。他却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就不吱声了。我一直看那方方的手机,跟着担心了一路。
正喝着大酱汤的时候,天已黑了。突然见窗外的行人一个个撑起伞来,大雨倾注下来了。花农提了一大篮子香雪花,素白色的花朵,清雅孤独。我就这么盯着看。那花农却顾自念叨起来:“下大雨了,就便宜着卖了,十块钱十五枝。这枝不错,嗯,这枝也好……”没待我回应过来,他早利落地挑了一捆,放在我的桌边。我掏出钱付了给他,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望过来,我是他唯一的顾客。
为花儿新找了一个花瓶,修剪后插着应该会很好看。我抱着这一大瓶香雪花,提了竹编的菜篮子模样的包包,走在大雨中。脚下是一个个泛着微光的小水涡,想起香雪花的花语,“如何才能不爱你”,“把回忆留在夏天”,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