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也。”
应该没有什么比寂静更能表现无限空间的感受了。声响给广延涂上了色彩,赋予了它一个有声的躯体。声响的缺席让天地变得纯粹,广阔,深邃,无限的感觉在寂静中把我紧紧抓住。
几个月前我去东极岛,一个人站在岛山的一条小路的尽头,有几分钟,我被这黑暗的巨大静谧所围绕着。这是大海的存在,也是我的存在。
这样的境况是我第二次深刻体会到,意识完全是放空的,可就在那一刻,却稀稀微微的感受到天地自然的最原始的律动。
几千年前,中国先哲曰大音希声,年少时就有疑问,为什么最大的声音反而没有声音呢?
幼时学习古筝,那时的我对音乐没有什么概念,从基本功开始,重复的指法连续练习,枯燥的训练过程让我多次想放弃。
后来直到学习第一首曲子《渔舟唱晚》,才发现音乐其中的韵律,古筝只有五音,宫,商,角,徵,羽(西方音为do、re、mi、sol、la)。
闻宫音,使人温舒而广大;
闻商音,使人方正而好义;
闻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
闻徵音,使人乐善而好施;
闻羽音,使人整齐而好礼。
音乐的确能丰富人的涵养,在一遍一遍的练习中我对音乐的认识也慢慢见长。
可是,我常常会动用不需要的力量,我只知道用力,而不知道放松。这种不恰当的方法让我常常在乐曲的后半段因为力气不够而偃旗息鼓。
那时候的我认为声音越大的乐曲,得越用力,一首《战台风》下来,我基本上整个人就虚脱了。不止如此,在高潮处,啪的一声,弦也断了。
而第一次对大音希声懵懂的理解,是自己弹得古筝三年之后,那是个夏日午后,心情格外平静,我弹奏了《雪山春晓》,指弹间,忘却了琴声。冰雪消融,汇成潺潺的小溪,溪水随着山势曲折流下,顿觉一丝清凉。
古人说,与山相瑛发,而巍巍影视,与水相涵濡,而洋洋徜恍。其暑可变也,虚堂疑雪;寒可回也,草阁流春。其无尽藏不可思议。
那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下午,浮躁的心是无法体会与感悟其中的境况的。唯有以性情中和相遇,便能神闲气静,霭然醉心,心平自知。
我斗胆试着再次战台风,风雨交加,摇摇欲坠,激烈急促。慢慢的我找到自己的力量,借此力扎根在这儿,虽遭浊乱,屹立不倒,浑然不知琴声,心自乐而无变。待到风雨逐渐平息,眼前的大海又恢复到静谧。所谓希者,至静至极,在静观默识之中望见世界的广大精微与生命无尽的喜悦,才是深度体验生命的境界。
大音希声,古道难复。现实生活中,躁杂的声音使人迷失沉醉,琐杂的事情让人迷茫。在这个宁如静水的夜晚我和你一起观省内心,听诵古老先哲的声音。
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体气和平,乐便由心生。
后记:《汉书.律历志》云: “五声谐而乐成。商之为言,章也,物成孰可章度也。角,触也,物触地而出截芒角也。宫,中也,居中央唱四方,唱始施生为四声纲也。徽,扯也,物盛大而繁扯也。羽,宇也,物聚减宇祖之也”由此五音,显出节奏,而成六律之吕。律以配阴、吕以配阳,阴阳隔几相生,亦在表现生命的旋律,旋相为宫,永无止境。
“与道为一”,此为“至乐”,而“至乐无乐”才是老子“大音希声”所蕴含的真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