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话中“走了”便是“逝世”的意思。隔壁狗蛋的爷爷,前几天的晚上,终于安静地走了。
那天晚上的后半夜,隔壁狗蛋家喧闹声不断。可熟睡的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也是第二天早上听家里人说起了这件事。
没有人有太多的诧异,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世间的常态。老人这七十几年的一生也走到了尽头,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在世间的最后一件事。
乡间殡葬,请阴阳师念经,选坟地,带孝,入殓,送葬,守灵,有着诸多复杂的流程。老人的丧事没有大操大办,至少没有听见撕心裂肺的痛苦声,也不知道这一家人在老人的灵前和老人的坟前落了几滴眼泪呢。
老人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晚年过的并不好。所谓的阖家欢乐,天伦之乐不过只是妄谈罢了。
老人的四个儿子中只有最小的最争气,听说在上海有稳定的工作。但也就是每年过年能回来几天。剩下的都是很朴实的农民,家都在我家旁边,邻里邻亲,抬头不见低头见。
养儿也没防住老。老人晚年生活在二儿子家里,老人的二儿子,也就是狗蛋他爸。狗蛋他爸下得一手好棋,小时候还经常去他家玩,要么和狗蛋一起打牌,要么和狗蛋他爸一起下棋。那时候去狗蛋家的时候,狗蛋的爷爷就经常坐在他家大门前的大石头上,替我拦着狗蛋家的大狼狗。老人很慈祥,声音很温和,但也许这正是苍老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
后来我升了学,去市里面读书,每年只有寒暑假回来,还能见到小我两岁的狗蛋,也时常能看到狗蛋的爷爷,老人看起来更苍老了,也开始拄着拐杖了,还是在他家门前晒着太阳,只是门前的大石头在修路的时候被挪走了。偶尔听到家里人说起老人的大儿媳妇给老人一口饭也不给,二儿媳妇经常打骂,狗蛋的日常呵斥。邻里又是一阵阵的唏嘘,说老人怎么怎么遭孽,大多没有同情,只不过是饭桌上的闲谈而已。
后来狗蛋也升了学,在市里面租了房,还是在我家旁边。狗蛋要去读书,狗蛋一家都要走,又不能把老人丢在老家没人照顾,但在外租房,多一个要照顾的人,这也给狗蛋家增加了不少负担。
偶尔也去找狗蛋,狗蛋家租的房不大,十几平米,零乱地摆着许多的生活用品。图了便宜,狗蛋家租的房采光也不好,黑咕隆咚的,老人坐在角落里,看不清老人的脸,吆喝着狗蛋一起出去玩,把黑暗的小房子留给老人。
再后来,高考完之后自己买了手机,喜欢随便拍拍照片,偶然遇到了老人,看到了老人更加苍老的面容,想拿起手机拍一个局部特写。但拿起的那一刻又放下了,不想让老人理解为对他的不尊重,也不想就这么留下老人的印象。毕竟老人经历了岁月,就让岁月记住他吧。
那是见老人的最后一面。大学去了深圳,寒假回来的时间本来也很短,但新冠疫情爆发,没有办法开学,宅在家里上网课,玩手机,从来没有记起过还有这样的一位老人,直到他安静离世。
路过老人的坟前时,也不知怎么就掉了几滴眼泪。也不知老人的贤子贤孙们又在哪里追念着老人。
只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像一个老人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