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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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寒疾
梁冀兄妹商议后便决定，先由梁冀在京城中派人盯着蠡吾侯府，再于那些马车驶入侯府的途中偷偷检查所装货物可有异常。
可手下人翻看那些绸缎珠饰，皆与寻常之物无二。如此数次后倒也不敢再多加细查，生怕府中之人发现起了疑心令皇帝知晓，毕竟梁冀现在还不敢公然与皇帝闹翻。
原来却是博园贵人和明芳姑姑行事周密，将布置喜堂及新房的红烛、装饰等一应显眼之物藏于马车木板的暗格之中，而表面上装的都是些平常物事。倒也不是专为了提防梁冀，只是天子私下成婚这等大事，还是小心为妙，正是这谨慎使梁冀无功而返。
而梁女莹也一直在宫中留意着刘志的动向，却发现皇帝近日来似有极高兴的事：每晚夜里竟望着明月呆呆出神、脸生笑意，自四月十五那晚，刘志从侯府归来后这喜悦尤甚，梁女莹不由更加上三分警惕。
又过了两日，梁女莹只见这天皇帝整日满面春风，无论见谁脸上都浮着那抹得意之色。自己前去试探于他，岂料刘志竟也跟自己较平日多说了四五句话。若在别日，梁女莹定会喜得心花怒放，可那日皇帝每与她多说一句，她心中的担忧和不安便多了一分。
刘志本以为自己已是不漏声色，将此事掩藏得很好，可这大婚之喜又怎是藏得住的，一想到自己能与赵嫣携手此生，满面的喜色又怎逃得过一个女人的双眼，更别说是这些日对他事事留意的梁女莹的眼睛。
梁女莹心中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第二日定有大事发生。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天意使然，当夜梁女莹便悄然召了梁冀入宫，向其陈说此事，让哥哥无论如何要在第二天缠住刘志，勿要让他出得宫去。
梁冀也告知梁女莹，据探子回报，正是那日午后，便不再有马车向侯府中运货了，如此更让梁女莹对自己猜测深信不疑，想这侯府已有何事准备停当，只等刘志再去侯府便要施行。
兄妹二人都觉此事有异，商议完毕后梁冀连夜回府和夫人孙寿计议如何拖住皇帝，这才有了昨日群臣进谏、百十奏章之事；梁冀更派了手下于第二日严守在蠡吾侯府前后门外，无论是谁也不得放入府中，可他们不知这侯府还有一侧门，这才没发现赵嫣。
如此到了晚上，梁女莹又去找皇帝陪自己游览花园，这般东拉西扯到了亥时，梁女莹心道，“已是这个时辰了，无论是何事皇帝也办不成了。”便也不再瞎缠，回宫安歇了，哪知刘志竟真的深夜离开宫去，来到了侯府。
梁女莹辰时醒来去寻皇帝，却哪还找得到刘志身影，心中只觉大事不妙，也不顾上什么无旨不得出宫的禁令，便坐着凤辇一路直向蠡吾侯府赶来，便在这府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美妇打开府门。
梁女莹随美妇来到正堂，果然见到刘志坐在正中喝茶。见到梁女莹来此，刘志放下茶碗冷哼一声，“胡闹！没朕的旨意谁允你私自出宫的！”
梁女莹闻言跪在刘志身前说道，“只因宫中内侍说陛下一早便不见了身影，臣妾一时急糊涂了，挂念陛下安危，忘了宫中禁令，一刻不停地赶来见陛下。天幸果然在此见到了陛下，还望陛下宽宥臣妾之罪。”
“哦？你们梁家还真是忠心耿耿啊！一刻见不到朕，就慌乱成这样。如此朕只要一出宫，便事事要向你们梁家禀告。否则你这皇后便又要出宫寻找，要是找不到，梁大将军便要派大军全城搜查了是不是？哼！”刘志讥讽道。
“臣妾不敢！”梁女莹伏下身去向刘志磕头，“臣妾一家自父亲始，姑母、两个兄长、更有臣妾姐姐已故太后，无一不对汉室尽心尽力。臣妾一家对陛下只有忠心，犯下此罪全是因太过担心陛下了，求陛下看在我梁氏一脉为汉室出力的份上，饶恕臣妾这次吧。”
刘志眉头深皱，心中暗骂，“又搬出整个一家子，连死去的爹和姐姐都又抬了出来！”可他也知道对这梁女莹不能重罚，若是罚得重了，那梁冀手握朝中权柄，难免会给自己连施阻障，最终不得不逼的自己免了皇后之罪，到时罚也与没罚一般，还惹了一身腥。
只得先厉声恫吓，令其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地干涉自己之事，否则自己与嫣儿便步步危局。罚还是得罚的，可最多不过让皇后在宫中禁足数月罢了。对！就让她在自己宫中禁足半年，我将娘和嫣儿接入宫中，这女人也不能再干涉了！
“好了，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把你们一家子带出来，梁家对汉室的功劳，朕也不会忘记。只是你身为皇后，乃是中宫之主，如此不遵宫禁，以后如何服众，更会让其他后妃心生不满，说朕偏袒你们梁氏。”
本来梁女莹听见刘志前面所说，心中得意无比，先前每次招惹了皇帝，只需抬出梁家，彼时更有梁太后当政，刘志无不唯命是从。想不到皇帝今日竟使出这么一手，什么其他后妃，她们怎敢在背后说梁家的不是，可这话也不能明着说出。
只见梁女莹站起身来，却仍躬身福礼，“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罚臣妾？”
“嗯，朕念你此过是因为牵记着朕，这样吧，罚你禁足……禁足三个月吧。”刘志本想说半年，可怕这半年似乎太长，梁女莹待不住又求梁冀让自己下旨放出。三个月不算甚长，也不算太短，梁冀也不好再说甚么。
“三个月！”梁女莹想不到自己这一出宫竟要被禁足如此长时间，“陛下……”还想向刘志求情。
“是嫌三个月太少吗，不如朕罚你半年？”刘志冷声说道。
“那……还是三个月吧……”领了罚后梁女莹便也乖巧地坐在正堂喝着新采的春茶，可无论这茶多么清香四溢，以她此时的心境也尝不出味来。
“糊涂！我怎忘了此行的目的，不是要查探皇帝为何出宫的吗？”梁女莹坐定片刻才惊觉。刘志先时的厉喝与处罚一部分也是为了震慑梁女莹，让其惊惧中不敢再提那事。
“臣妾斗胆，陛下今晨就离宫来到娘这，想是娘这遇到什么急事才令陛下如此，臣妾身为皇后，自要为陛下和娘分忧，可有能用得着妾身的地方？”这一番说辞梁女莹来时便已想好。
“果然还是不死心！”刘志心道，却接着说道，“此事说急倒是极为紧迫，可此时已经无甚大碍了。”刘志看着梁女莹一脸紧张地听着自己所说，心中冷哼。
却又接着说道，“朕昨夜三更时分接到急报，说娘突发寒疾，病势危急，朕这才连夜宣太医一同出宫为娘侍疾，如今服了几剂药已好了不少，没想到倒惊动了你！”这套说辞却是先前美妇令刘志如此说的。
“什么？娘甚么时候染上了如此重的寒疾，臣妾不知！”美妇自迎了梁女莹进府后便一直连咳不止，只是梁女莹先前一直留意着刘志，对这咳声置若罔闻，这时才走到美妇身前关心道。
“哼，你当然不知了，三年来你只到过这府中两回！”刘志话中对梁女莹不满之意显露无疑，心中却道，“娘倒也扮得真像，就像真染了咳疾一般，孩儿不孝，让娘受此苦来骗这女人。”
梁女莹也知自己于孝道上德行有亏，不敢辩解，只装模作样地对美妇嘘寒问暖，美妇只说自己已没什么事了，让她不必挂怀之类的话。
梁女莹看着美妇这般咳嗽倒真不像装的，心中也是有些茫然，难道陛下深夜出宫真是因为此事，那倒没什么可挑的了，汉朝以孝为先，皇帝若不顾母亲病重那才更受人诟病。
“不对！蠡吾侯府向府中大量购进货品早在半月前，皇帝来此也多半不是为了此事。只能是老妇早就染上恶疾，如今以此为借口，想要诓骗我。”
如此想罢，梁女莹脸上又罩上一层严霜，却仍温言对美妇说道，“媳妇不孝，这才得知娘染病，想来前些时日有许多大车进府，里面装的多半都是娘的药材吧。媳妇若是早知此事，怎能让娘自去进药，早让哥哥给娘府上送些上好的灵药灵参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