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杨和平 / 文: 大地倚在河畔
这是一条几乎没有历史但很有现代感、个性不足却很有人气的街道。位于城区东部天河区的天河路，路面宽阔，高楼林立，可能是广州新城市中心最具标志意义的街道。仅仅在20多年前，此街所在区域还是城东一片乡野，如今俨然成为这座城市的新的中心。
-1- 速写这街 : 遇见天河路
天河路因旧有天河机场得名，它伴随新城市中心的崛起迅速演变成为一条气势恢宏的街道。有趣的是，街道两侧城中村的村民们还在享受着村里集体经济分红，却同时已成为这条最现代化的城市中心街道的最早市民，更有的成为街道南侧城市中央商务区——都市最时尚之区的新型市民。街北侧的天河体育中心与街道同时诞生，它的宏大尺度有力助长了天河路的恢宏气势。如今体育中心已经显得有点陈旧，这恰好为年轻的街道带来一些历史感。
天河路起始于环市东路东端的天河立交，往东连接中山大道，全长约 2.2 公里。整条街道自西向东分别与水荫路/梅花路、广州大道、体育西路、体育东路、天河东路交汇，形成多个十字路口。它的南北两侧还分别连接多条街道形成多个丁字路口。 这条东西走向街道宽 60 米，双向共 8到10车道。它的宽度与世界上那些著名的类似街道譬如巴塞罗那的格拉西亚大街、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等大体相当。
街道中段即体育西路与体育东路之间街段，中央车行道的宽度约为48米。车行道两侧是宽 1米多的绿化带，植有大叶榕，树间距约为 8米。这一街段的树木虽不算高大浓密，却已经可以为街道带来荫蔽，并且有效强化街道的边界。街道南北两侧人行道宽度不一，南侧天河城广场和正佳广场沿线有开敞的场地，北侧约 3米宽的人行道相对显得狭窄。当然，如果将绿化带、自行车道和人行道合起来看，那是足够宽阔了。
天河路西段即天河立交至体育西路之间街段，不同之处主要在于树木。这一街段在中央行车道上加设了两列同样是 1 米多宽的绿化带，整个街道看上去树木明显高大茂密得多；天河路东段往东越过与天河东路交汇的十字路口之后，略微向东北方向弯曲，不过依然保持街道的规整，到了华南快速干线立交附近，车道有所调整。整条天河路所呈现的，完全是注重环境品质要求、体现标准化设计的现代城市街道景观。
-2- 漫步观街景
这样一条新型的街道，完全值得我们花上些时间作一次专程的漫游。而这漫游，应该从街道北侧自西向东行进。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高低错落变化丰富的街区天际线。沿街建筑大多体量巨大 , 高度差异很大，既有尺度亲密的约 7至 9层的各类购物场所，更有直指天际、尺度超人的超高层建筑。
首先看到的是街道北侧造型独特的 7层高的全国第一个购书中心—— 广州购书中心。它旁边是由两幢呈菱形的分别为 52层和 37层的南北塔楼组成的维多利广场。南侧是有隧道相通的 9层高的中怡时尚广百购物中心。往东越过体育西路，街道南侧依次是中国大陆首个综合 MALL—— 天河城广场，和据称全亚洲单体建筑面积最大的购物中心正佳广场。这两座建筑的共同点是在高 7 层的裙楼之上都矗立着东、西两塔楼，均为耸入云霄的甲级写字楼和五星级酒店。街对面是曾经举办过第六届全国运动会开幕式和闭幕式的天河体育中心。这里是天河路的核心路段，广州城市新中轴线就在这里通过。
此处往北可以看到80层高的中信广场，往南可以看到 103层高的广州国际金融中心 (俗称西塔)，以及远处 610 米高的世界最高钢塔——广州电视塔。所见所感，堪称宏伟精致。许多人喜欢在正佳广场前的露天咖啡座喝上一杯，悠然自得地边聊天边欣赏街景。
再往东越过体育东路，是天河路最新景观的聚焦点。街道南侧除了原有的广州电脑城、南方电脑城、颐高数码广场等之外，又崛起了由多座超高层建筑组成的万菱汇，其中包括楼高55层的万菱汇广场，纯净的玻璃幕墙建筑格外引人注目。街道北侧有群楼耸峙的太古汇广场，这是又一个云集数以百计国际品牌、顶级时装、生活精品、知名食府和各地美食，以及进行文化娱乐活动的街道新亮点。在其周围错落着财富广场、金利来大厦、百脑汇广场、天河娱乐广场等各式建筑，构成整体的街景。
天河路显然具有突出的商业气息。自1996年天河城广场建成开业起，那些资本雄厚、规模更大的综合 MALL一个接一个聚集于此，使这里成为购物中心聚集密度全国最高的带状商圈，以至超越上海徐家汇和北京西单，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第一商圈”。 但这些巨大的商业机构似乎没有哪一个自我表现得更为突出，它们共同作为街道的组成部分，以日常生活时尚面貌出现，渗透于每个街角，使无所不在的商业符号成为街道的存在方式之一，也成为街道的景观细节。
-3- BRT在质疑声和期待声中出现
由于天河路对城区东部交通的重要性，本地媒体总是不断地报道这里的交通状况。尽管有10条车道，但行车难或塞车依然是家常便饭。现场观察可见，这条交通要道实际上已经控制甚至封闭了几个十字路口的南北交通，但似乎无济于事。从天河路至东边中山大道以及由此处引致的周围成片区域的交通拥堵，已经成为影响城市生活、阻碍城区发展的严重问题。
为了解决天河路的交通问题，2010年春节前此处开通了BRT快速通道，其中作为通道始发点的体育中心站就设在天河城广场前面的街道中央。BRT从筹建之日起就充满争议，但它终究还是在一片质疑声和期待声中如期出现，成为这条现代化街道的新设施和新景观。
人们从过街隧道进入车站，然后如同乘坐地铁一样通过电子购票程序搭乘快速车辆。BRT的交通效益还有待检验，但它对常规车道的影响却已是明摆着的。从天河立交自西向东而来的各类社会车辆要为之让出专用道，原来 5条车道上的车辆行驶至此要缩减至 3条车道上。相反方向来车也要作出同样调节。而且为了BRT的 “快速”，天河路甚至其它相关街道的多处左转弯取消了。这是BRT的必要代价，它畅顺的前提是其它车辆和街区的不畅顺和不方便。孰重孰轻，似乎全在于观点与角度的不同。
然而，人们好像很快适应了这些变动，如今只是期待BRT尽快发挥应有的快速交通功能，达致设计中的交通效益。
-4- 潜行于地下的另一条天河路
天河路俨然神奇的都市魔幻，它的另一半透过街上不易察觉却无所不在的通道隐身于地下，变幻迷离，恣意纵横。或者说，地面上的街道伴生着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世界，那是潜行于地下的另一条天河路。
城市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对垂直空间的拓展，这是城市的定然状态，它不仅在地面上沿垂直方向向上拓展天际空间，还以同样方向向下创建地下空间。
没有人知道天河路到底是地面上的人多，还是地底下的人更多。原以为地铁体育西站和天河城广场、正佳广场的地下街场已足够宏大，谁知后来出了一个更具规模的 “又一城”，沿着体育西路地下径直向北延伸。紧接着，一个比这几个空间之和还要大得多的天河体育中心地下世界又闪亮登场。如今，天河路快速膨胀的地下空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扩展到了街道东端万菱汇广场和太古汇广场一带。
置身这四通八达的地下街场，每展开一个视角都令人眼前一亮。所有店舖争相秀出时尚气息。多间民族风服饰店的店员穿着唐装旗袍典雅迎客，那是十足中国传统的精致品味；JOLIE&DEEN的韩国衣柜在水晶吊灯映照下投影于纯白色的砖墙前，休闲中散发一种东方式前卫； ADIDAS 著名的三条平行间条是年青人所熟悉的, 这个自1970 年开始就赞助了许多知名足球队及NBA联盟的德国运动品牌，把它在天河地下世界中象征力量与尊荣的标志做得格外醒目。咖啡香也在这里隐然飘荡。 但一种名为 “皇后恋曲 ” 的曲奇似乎更吸引人，据说许多人购买它不仅因为六种曲奇味道的美妙调配，还因为那精致得令人爱不释手的盒子。相比之下“大卡司”显然是一种大众饮品，不过这种台湾珍珠奶茶无论在任何地方品味都保持纯正，它的店铺不大，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毫无疑问，天河路的地下空间是天河路的组成部分。从完整意义上说，天河路是由垂直方向的天际空间、地面空间、地下空间和水平方向的横向空间组成的。天河路无疑是将现代城市的空间特征诠释到了极致。它的地面空间充满现实的世俗烦嚣，它的地下空间多少有点另类，它的云上空间则是纯净的。从地面上仰望那些立于云端的玻璃幕墙，更能体会柯布西耶所阐述的现代建筑的纯净之美。
-5- 街道？ 广场？
当然最终我们还是乐于回到地面空间，尽管这里不无遗憾。事实上稍加深入观察，天河路的短板即昭然可见。在体育东路到体育西路之间的街段北侧，沿线是天河体育中心场馆前的开阔地，街道之为街道的必要围合顿然消失。加上南侧正佳广场前地面也相当开阔，致使这里的街道感微弱至极。漫游至此或会有一种奇异感，空间是完全敞开的，它是一条街道但又不像街道，它像一个广场但不是广场。
有街道理论认为，当你沿着街道一侧行走，抬头沿 30°角的方向朝对面一侧看，假如此时街对面与你视线相交的建筑的高度与你到这一建筑的距离之比刚好为 1:4 的时候，这时你会感到你所在的街道的空间是清晰限定的，街道感未必会很强烈但却是明确的。但当这个比例缩小到 1:5 甚至更小的时候，人们就不会再有置身于街道的感觉了。又从街道边界的角度指出当街道的宽度超过450 英尺（137米）的时候，两侧建筑不管高大到何种程度，即使空间仍然可以界定，但此时街道已经不复存在。
天河路这一开阔街段当然还没到人们要问街道是否还存在的严重程度，而且它还有行道树及人行道里侧的广告牌帮助营造街道的空间领域。但很显然，这一路段的街道感是被大大削弱了，这可以被看作是一段“不完整的街道”。同时这也不仅仅是街道的形式美感问题，现场观察可以看到，这一侧的行人特别是休闲的漫游者较之南侧明显要少，更多的是匆匆过路或等候公交车的上班族。可以想象当烈日当空或刮风下雨时，人们会多么狼狈。即使是天气清朗时候，行人也会因沿街没有建筑，缺乏多样性而感觉路途冗长、单调沉闷，因而将其视为畏途。这可能是天河路难以解决的先天结构问题。
-6- 城市需要浪漫想象
我们能否想象在天河路体育东路到体育西路之间的北侧，出现一条绵延约 800米的壮观的现代骑楼街，骑楼建筑楼高4到5层，整体造型具有丰富的统一，充满后现代主义建筑的“复杂和矛盾”，外立面是传统广州骑楼建筑的现代演变，散发某种体现历史传承的现代街道之美。
骑楼下是各式精致店铺，做为城市漫游者和各地游客的淘宝胜地。小店可以只占一个柱廊，大店则可占数个甚至更多。当中还应当有城市老字号品牌、著名咖啡店、悠闲茶室、旅游精品店，尤其要有著名的实体书店。这骑楼街在城市新中轴线通过的地方可以开一个口，设置大小适度的开放空间，两侧的骑楼往北边天河运动场方向呈弧线型拐入，形成一个变化的街景。果真如此，这条骑楼街就可以遮挡住体育中心那几幢粗陋难看的大块头，不仅能有效地弥补和强化该路段的街道完整性和围合感，更能为天河路带来空前壮观的现代街道节奏。
这是城市大胆而惯常的做法。19世纪时候的巴黎居然在城市心脏地带的罗浮宫北侧，沿杜勒里花园到协和广场，开设了一条绵延两公里的里沃利柱廊街 (Rivoli)， 以上百次重复排列的拱廊营造了城市中心壮观的新节奏。拱廊下的事物飘荡着城市的优雅、浪漫与骄傲。这或许可以做为我们 “天河路想象”的某种成例。法国的巴黎和意大利的博洛尼亚有柱廊街，广州有骑楼街。如果广州的骑楼街能以崭新的现代面孔蔓延于此，那么这街道将会变得多么有意思及多么有趣。或许它还会促使街道具有游人们所期待的某种历史文化意味，生发出更有趣的多样性。
天河路骑楼街只是一种想象，但我确信它至少意味着天河路是有足够条件变得更好的。其中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天河体育中心周边的开阔地，可以为完善街道提供所需用地。这里顺便述及天河体育中心，就其所占土地面积与所发挥的效用比较来看，它似乎有点大而无当。今日天河路已经不是在郊野风中迎来第六届全运会的天河路了。那时城区一下子扩展至东部，城乡之间似乎有用不尽的土地，规划的尺度是大手笔的。这个体育中心始终为城市所需，但调整它的边际面积丝毫不妨碍它为市民及游人提供健身锻炼之所。让天河体育中心为天河路变得更优秀作出贡献，实在是极有意义。
当然完善天河路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据说广州亚运之后约一年半时间，天河体育中心将 “变身”为全开放的体育公园，围绕体育中心将兴建一条长约 4.8 公里的体育休闲长廊。也就是说按照这一规划，天河路最重要的中段，其北侧将是一条长廊。或古典或现代或国际风格或本土特色？它的容貌到底如何，实在引人想象。
(写于流花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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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文引自本人所著、杨和平摄影的《广州期待伟大的街道》（广东旅游出版社2010年10月第1版）。在此重发时作了修改并加了小标题。
■ 摄影师杨和平，喜欢“街头摄影”，喜欢拍摄小地方和小人物 , 喜欢用影像来陈述故事。曾经用上述手法陈述过《伦敦：视而不见》、《San Remo: 逝去的优雅》以及《维也纳: 有一种咖啡叫忧郁》这样的平凡故事。
201904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