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再生变故
外祖父在世时,不光喜欢唱皮影戏,还喜欢赌博。在一次赌博中,外祖父输光了身上的钱。在赌友们的怂恿下,他在一个放板的那里借了钱,继续赌博。那一次,他不但没有捞回本钱,还欠下了更重多的债务。情急之下,他把自己刚满十六岁的五女儿,许配给了一个赌友的儿子,抵上了赌债。
据我母亲讲,五姨在她们姐妹七人中,长得最好看,也最能干。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头脑灵活,干活麻利,是方圆几十里之内数得上的好姑娘。而那栗家的儿子,比五姨小三岁,当时还不满十四岁。他长着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身子又瘦又弱。五姨亲口给母亲讲,就是把他杀了炖了,全身也撕不下一盘子肉。她的话里话外,透露出了对这段婚姻的不满。
结婚后,五姨一刻也不愿在婆家逗留,总是找各种理由待在娘家不回去。她每次回来,外祖母顶多让她住一个晚上,就打发父亲送她回去。两家相聚不到十里地远,父亲送五姨回到她婆家,前脚刚刚离开,五姨偷偷地跟在父亲后面往回走。有时,父亲刚进家门,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水,五姨就又回来了。就这样,送回去,她跑回来;跑回来,又被送回去。如此反反复复地过了一个多月时间。最后一次送回去,一连三天,五姨竟然没有偷着跑回来。家里人终于放下心来,以为五姨开始在婆家收心过日子了。可是三天过后,从栗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五姨跳涝坝自杀了。噩耗传来,全家人悲痛万分。
父亲招婿上门时,五姨才十一二岁,她是父亲看着长大的。五姨性格倔强,遇事冷静。依父亲对五姨的了解,她绝不会自杀,一定另有隐情。父亲心里清楚,作为家里的主事人,越是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父亲一边安抚外祖母,一边托人给大姨夫和三姨夫家送信。
父亲和姨夫们会齐之后,跟外祖母一起,赶到了栗家。一进门,父亲看到五姨横躺在地,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里打捞上来。三天前,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却一动不动的躺在了那里,父亲和姨夫们真是心如刀绞。外祖母趴在自己女儿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父亲和姨父仔细查看五姨的伤势,只见五姨的全身伤痕累累。而整个院子,连栗家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栗家人做了缩头乌龟。这一切迹象表明,父亲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五姨的死真的另有蹊跷。外祖母看到自己女儿的伤势,愤怒极了,她抡起棍子,把栗家里里外外给砸了个稀巴烂。
其实,栗家人并没有走远,他们心里清楚,假象最终是要被揭穿的。尽管五姨没有娘家兄弟,可我外祖母,在方圆几十里是出了名的。栗家人为了不吃眼前亏,暂时躲起来了。
可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他们找了中间人,前来跟父亲他们交涉。通过中间人,父亲终于弄清五姨的死因。原来,五姨的一次次离家出走,已经让栗家人觉得颜面扫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密谋后,决定对五姨采取行动了。
三天前,五姨是被二姨夫送回去的。栗家人为了拖延时间,留二姨夫在他家吃了晚饭。二姨夫离开时,天色已晚。五姨又像往常那样,想跟在二姨夫身后离开,可这次她的公婆挡在了她的面前。性格刚烈的五姨进行了激烈的反抗,可是栗家人多势众,她那里能走得脱。可怜的五姨,被他们关了起来。栗家人想饿五姨几天,让她屈服。可三天过后,五姨并不顺从他们,她还要往外跑。五姨的公公恼羞成怒,他举起又粗又壮的木棍,对着五姨劈头盖脸地进行殴打,可怜的五姨,挨饿了几天,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当五姨哭喊声嘎然而止时,他们才发现才发现自己出手太重,五姨已经停止了呼吸。出了人命,他们顿时慌了手脚。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他们解开了五姨身上的绳索,把她投入了附近的涝坝之中,造成五姨自杀的假象。
只有在这样关键时刻,才会觉得家里有个掌门立家的男丁是多么的重要。外祖父已经去世,五姨只有六个姐妹,没有亲兄弟出面为她申冤,而父亲毕竟是上门女婿,说话做事腰杆不直。正因为如此,栗家人才敢为所欲为。
当时,当地是国民党西北王马步芳的属下管辖的的范围,为了抗拒他们强征粮食,父亲曾经被他们五花大绑,在树上吊了一天一夜,几乎丧命。父亲明白,告官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万般无奈之下,父亲和姨父们只得接受了中间人的调节,栗家人出了赔偿五姨的人命钱,并让他们子孙披麻戴孝,厚葬了五姨。这场人命案才落下了帷幕。
五姨这朵娇艳的花儿,在封建包办婚姻的的蹂躏下,就这样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