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需耐着性子过的一个季节，大地一片肃杀，除非不得已谁会在屋外盘桓，寒冷驱赶着人们见个窝就钻，人们一天天盼望着立春、清明继而端午节的到来，也只有到端午节，草木葱茏起来，也才能彻底甩掉厚重的衣服轻装上阵，憋屈一整冬天的孩子们终于可以到野外撒欢放飞了。戴上灌木柳条编的环状帽子，领着狗儿奔跑在田埂上，麦浪翻涌，狗儿时现时隐，孩子们吆喝着追逐着，不知怎的小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于是就很想养一只狗，那时我十多岁。

       农业合作社时期对一个缺乏劳力的家庭来说养只狗是很需要斟酌一番的，正所谓“只有在社会主义国家才需要解决温饱问题”的时代，宝贵的剩饭还要喂猪哪舍得给一个不具增值效用的狗身上，我迫切想养狗的时候，农村土地刚包产到户，家里总算有点余粮了，剩饭也不再显得珍贵，算是可以“添丁加口”了，所虑的是这狗谁来养，拿本家一位爷的话说养什么也不要养长嘴的东西，寅寅时时都要吃食——所谓“一时易，一生难”，那时也不是成心诓骗大人，就是小孩说大话，坚定地说有狗了由我来喂养，每当看到小伙伴们领着自家的狗耍玩时总要呢喃几句，但小孩子的话向来是没份量的，能不能养终究得看大人的态度，那时的我也没有抱养小狗的渠道，所以也就一直期待着……，忽一天爷爷果真捉回一只小奶狗来！

       小奶狗四足乳白，腿部以上通体黑灰中泛着灰白，头部除眼眶周围一圈白外其余呈暗黑色，胸前一片白毛，全身毛色左右对称，颜色搭配得当——是一个漂亮的小狗！它不像一般的小奶狗胖嘟嘟，不胖不瘦，也不很活泼，不粘人，像一个内向的孩子总喜欢自个儿玩耍，在奶奶的精心饲养下慢慢茁壮成长。

       小奶狗长成后个头中等偏小——拿人类比就是1米65的个头，性格温和，有时有点小脾气，生人来家总是例行公事地吠几声，有时又懒得叫，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性格，这样也给我们省了很多事，狗就是一个活的铃铛，真要是像城管见到街边非法摆摊小贩那样凶神恶煞反而不好，徒劳增加很多是非。村里的狗在谁家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不像现在城里人养宠物还起个甜腻腻的名，我们村里的狗都叫“啄啄”。我家的这个“啄啄”不怎么喜欢和人套近乎，尤其和我若即若离，记忆中好像就没有尾随过我，也许是当它长大的时候我已出外上学没时间没心情互相遛了，总之是不记得些什么了，尤其是不记得我还喂过它。奶奶在喂它的时候，如我在边上，总不免的“抱怨”几句：“这狗不是说你要喂养它吗？怎没见你喂过一次”。

       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是散养，孩子们都到处乱跑，何况是狗呢，村里的狗有时倒像猫，时不时的失踪一段时间，有时候回来伤痕累累或瘸着腿，估计是在外争风吃醋了，或是被七八岁的孩子无由头的打了。

       后来的后来我上了初中，不怎么和它接触了，偶尔放假回家，是无征兆的回家，它居然有时会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迎接我，家里长我的哥哥姐姐们在狗狗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到外地上学或上班了，在狗狗成长过程中并无接触，但它好像能从人的亲密程度觉察哪些人是家里人哪些人不是，即使很长时间不回去，偶尔回家也常常有迎接他们的表现，不知道它是怎么获取的信息。

       后来的我对狗的兴趣大减，见到它基本上也不理睬了，喂养的责任反正一直由奶奶操办，再后来回去听说吃过鼠药，剧烈呕吐，蔫不拉机一段时间居然活过来了，尽管我对它无趣了，但还是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祝福了它，再后来终于还是没有后福，还是吃鼠药被毒死了，奶奶嘀咕说是谁家谁家投毒给毒死的，狗狗临死都要到主人看不到的地方去死，后来我没问狗狗死后找地方掩埋没有？是不是暴尸荒野了？后来终究也没问，那时的我已很对它淡漠了。

       在第一个狗狗长到半大时，记不清是谁又捉回来一个小黄奶狗，可能是“寄养”，随时准备送人，圆鼓墩墩的，在地下滚来滚去，几乎总在人脚边转，实在是太粘人，不小心被二哥踩死了——算是夭折吧。小胖墩呆呆萌萌很可爱，拿来捉弄玩耍正当时，但就是没几天就死了，它的死很让我伤心了一阵子，二哥把它“厚葬”在临近院子的后山上。

       再后来养的狗我是在父亲警示下见的面，父亲提醒我，这恶狗已经咬了大姐的腿，缝了好多针。我没问父亲是从哪里捉的狗，一只凶神恶煞、脾气暴躁的狗，那狗像是黑背，也像是德牧，一只看家护院的好手，因为实在有点凶猛，被拴着，怕它闯下祸，那时爷爷奶奶都已过世，我家的院子在村的边上，对于山村来说村的边上可就是边上，基本上是孤零零的一家，父母年纪大了养只狗看家护院，在我们都不回去只有他们俩人时，晚上狗是要放开的，狗就不仅是铃铛还是战士了。我在家父亲怕把我咬了，另外我在家再不济也是一个年轻人，狗不用充当战士就不放开了。一个春节假期我总是远远的避着它走，这个铁面而又一根筋的狗，我一周多住下来也没把我当成家里人。一天晚上我出门小解，忘记了这个铁面煞星，步入了它的势力范围，其悄不声息扑向我，吓得我魂飞魄散慌不择路跳进雪堆中才躲过一劫，后来父母离开村里搬到沁县，狗狗送了人，即使一切平安过活也该老死了吧。

       我现在年纪大了又想养猫狗了，之所以没下决心，是感觉全指望我养会把它们饿死，因为我的养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心态，闲来捉弄捉弄它们，拿它们开开心，喜欢看狗狗的“苦”像，喜欢它们心急恼怒的样子，看见它们的“苦”来减轻自己的郁闷烦恼，突然我心头一震，寻思难道我就这样“阴暗”，不禁打了个激灵。

2019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