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倍贤
先得了解原始佛法中所说的「自我」。
原始佛法修行所针对的,都是现实身心能观知的活动。原始佛法从不谈论「形而上学」「本体论」的「有我/无我」、「有自性/无自性」、「有佛性/无佛性」、「自性本清净/自性本污秽」…。
原始佛法中所说的「自我」,是内心可观知的「自我架构」活动(《增支部3.32经》)。
原始佛法中所说的「自我」,是内心把某种状况「当成是自我」。当内心把某种状况「当成是自我」,把某种境况当作是活动「游戏场」,就是在作「自我建构」的活动。
「自我建构」不断地发生,心可能在短时间中不断地扛起、抬起、转换不同种地「自我感」、「自我定义」,钻进钻出不同种的「活动游戏场」,也可能长时间地盘据在较为一致性的「自我位格」、「自我定义」、「活动游戏场」。不论何者,「自我建构」一旦发生,心一旦「出生于」某种「自我角色」,「自我感」马上就经历「老、病、死」的质变,马上就承受来自内外在的威胁、压迫、制约。
所以「自我位格」的相对维持,一定是要花力气也有[可能是很细微的]压力感的。「自我建构」的动机来自内心对某种「自我位格」的渴望和迷恋(「想要形成、变成某种状态」),也来自于对「自我建构」该活动本身的渴望和迷恋(心对于「建构、呈现、出生」等活动的瘾头)。
什么叫「自我建构」活动?什么叫I-making?佛法中所讲的「自我」,是心对境界所产生的某种动作,而不是在探究某种本体。「探究本体」只是无益于事的猜测,而了解「心对境界所产生的动作」则直接有助于调整和放下「自我建构」。可从以下角度说明「佛法中所讲的自我,是心对境界所产生的某种动作」。
第一,「建构自我」是认定某种活动,能提供安全,因而盘据于该活动(《相应部22.93》)。认定某种活动是安全,对该活动依托、盘据、作情感联系,就是把该境况「当作」是「我」、「我所」(属于自我的)。
第二,「建构自我」是认定某种活动,能提供快乐、尝试从中汲取快乐(《相应部22.57, 22.60》)。认定某种活动能提供快乐、尝试从中汲取快乐,对该活动上瘾、乐此不疲、作情感联系,就是把该境况当作是「我」、「我所」(属于自我的)。
第三,「建构自我」是认定某种活动,能服从自己的宰制和意欲、能满遂自己的意愿(《相应部22.59》)。把某种活动当作是听话的、能遂愿的,对该活动依靠、存有不实际的期盼、作情感联系,就是把该境况当作是「我」、「我所」(属于自我的)。
第四,「建构自我」是认定某种活动是可爱美好的(《相应部22.85》)。把某种活动当作是可爱、美好的,滞留、停驻、迷恋该活动,与它作情感联系,想把「可爱的」拉近,变成该「可爱的」状态,就是把该境况当作是「我」、「我所」(属于自我的)。
涅盘是安全的、快乐的、能遂愿的、美好的,但涅盘不是一种动作,也不是一种透过动作来维持的状态。而且,涅盘不存有「盘据」、「汲取」、「操控」、「滞留」等等心对境界产生的一般性动作,所以是「一切建构自我的动作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