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

最近看了几部是枝裕和的电影,他拍摄的电影永远离不开 家庭,离不开亲情这个主题,所以这方面也就不再多讲了。一路既往的以娓娓道来,惯用定定镜头的拍摄方式,使得影片节奏更加的缓慢。其作品从来都极具个人风格,朴实与注重内省的,充满着隐忍的人文主义色彩,生活化和去导演化的影像方式往往将情感表达地如同一杯白开水,只有在观影之后,你才会发现,犹如像掉落在白开水里的故事,泛起的点点涟漪,搅动内心的情绪,而荡起巨大的波澜,

电影讲述了母亲福岛惠子和她的四个孩子,福岛明、京子、茂、小雪的故事。故事从福岛惠子一家搬家而娓娓道来,电影一开始,男主也就是惠子的长子福岛明紧张的盯着后备箱的行李,然后母子两人异常小心的抬着行李箱,再到在搬运工人还在搬运期间,福岛明的手一直揣着行李箱,眼神甚是关切,和母亲惠子一直瞄着行李箱看,我就知道,这个行李箱一定大有文章。后来,等工人忙完走后,母子二人开始打开行李箱,发现这两个行李箱里面,居然藏着两个人,茂和小雪,令我大吃一惊。影片继续往下走,福岛明要去车站接她的另一个妹妹,京子,因为京子年龄较大,行李箱藏不下,所以只能与他们分开行事,等到晚上,没有人的时候,再明的帮助下,偷偷进入自己的新家。

一开始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后来在吃饭期间,母子之间的谈话才知道,就是因为别人发现了自己这些孩子的存在,才有了这一次的搬家之行。母亲惠子要求,大家不准大声喧哗,不准出门,甚至连家里面的阳台都不准踏出。对于母亲这些无理要求,甚是不解。通过影片的往下发展,知道原来四个小孩福岛明,京子,茂,小雪,四个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他们四个各自的父亲都不同,但却等同于没有父亲,由着母亲惠子抚养。所以,直到这里,我也才知道了惠子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的隐藏这些孩子的存在(除了长子明),因为她们都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他们都是属于所谓“黑户”的孩子。没有户口,没有上学,整天在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面度日。自己和自己玩,然后等着自己的母亲下班回家后给他们带吃的。这好像就是他们的全部生活,属于这些只有几岁大的小孩子的全部生活。

福岛明向往着能够去学校上学,多次向妈妈提起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去学校里面上学,惠子总是敷衍的应和着,京子喜欢钢琴,没天都在那个儿童电子琴面前弹着曲子,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去学钢琴,她把母亲给的零花钱存起来,希望有一天能够买一台属于自己钢琴,然后成为一个优秀的钢琴家。茂和小雪都很喜欢画画,他们用蜡笔在纸上画着属于自己的世界。画着那些自己觉得美好的事物。这好像就是他们日常最大的娱乐了。真希望,他们能一直拥抱着这些梦想,然后幸福的活下去。

明作为长子,肩负着起了这一家主心骨的重担。小小年纪却要计划着家里的各种开销用度,买菜做饭,照顾弟弟妹妹。宛如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京子作为大女儿,要承担起帮忙洗一家人衣服的责任,帮忙清理房间。从这里,让我想起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他们的懂事,远远超出了正常年龄段的孩子。但也正是这份懂事,才让人心疼。

惠子出远门上班,留下当月的生活费用后就离开了。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后,没有回来,到了圣诞节也没有回来,等到了小雪的生日,小雪期盼着自己的母亲能回来,福岛明说她是不会回来的,但也许心里还是存着一份期盼的吧,她和小雪两人去了车站等自己的母亲,最后无望而归。春天过去了,夏天到来了,仍然没有母亲惠子的消息,好像彻底的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纱西是他们兄妹几个认识的新朋友,当纱西问福岛明,你的母亲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明痛恨的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神情暗淡的补充到,或许!所以,在他们的心里,还是一直在期盼着自己的母亲能够回来的吧,还是存着这一份侥幸心理的吧,如果惠子不回来,那他们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呢?

伴随着母亲的离开,钱一天一天的花完了,日子一天一天的拮据下来。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慢慢的变得凌乱,肮脏,腐臭。渐渐的,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出租房里,因为没钱交水电而被停水停电,整天蓬头垢面,衣服破烂不堪,日常生活成了问题。

影片的多次镜头都是拍摄福岛明在超市里面买各种东西的,即使情况如此窘迫,尽管在与一群坏学生结交后,在他们的蛊惑下,明也没有走上偷盗这条路,依然保持这那份纯真与善良。当他们身无分无时,纱西用她自己与人唱歌挣来的钱给福岛明时,福岛明拒绝了,这也许是他最后的骄傲。林林总总,或许是导演对于这个小男孩的最后的温柔吧。当小雪站在椅子上远眺,可能是在看着远方自己的母亲何时归来吧,不幸发生了,在小雪离开人间后,明抱着最后一丝用最后的三个硬币打电话寻找惠子,当最后的希望落空,明终于走进了超市,偷了东西,向纱西借那个用原本自己讨厌的方式挣来的钱,成为了当初自己讨厌的人,初心不在,也好像在这一刻,原本导演最为钟爱的那个福岛明不见,好像那个原本美好的小男孩不见了,好像导演故意把原本最为美好的东西硬生生的撕碎给观众看,然后无声的窒息!

小雪走后,兄妹众人一起把她又放回了行李箱里面,好像寓意着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一样。明和纱西两人一起,拉着装有小雪的行李箱去机场,他们说,小雪喜欢看飞机,所以带她去机场看。说小雪喜欢看飞机,或许也寓意着他们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坐着飞机回来,回来看望照顾他们吧。明在机场的草地上挖了一个坑,来填埋小雪,特写镜头在明的手上,那双一直颤抖的双手,我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太小的害怕,无知所措,还是因为小雪离开的伤心与难过。。。

影片名为无人知晓,小雪走,真的是无人知晓的吧,悄无声息的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的风景,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又或者,他们兄妹几个人的生活,本就是无人知晓!

当小雪摔倒离开人世那天,兄妹几个表现出来的那种淡然,不时的抽痛了我的心,我不知道,或许在他们那么小的年纪里,让他们面对这种事,真的过于残忍了,又或者,他们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代表着什么。当小雪被明和纱西推着离开后,京子和茂站在阳台上远远的望着,茂说,小雪是不是都不会回来了。。

在这一刻,我更愿意相信是导员故意而为之的隐忍与那一点点的善意吧,希望在他们那么小的年纪里依然可以单纯简单的活着。

明和纱西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两个人一身肮脏不堪,坐在电车上,音乐缓缓流淌,如同涓涓细流,将观影的情绪慢慢释放:“我问漆黑的夜空,却只有星星在闪耀,心中融化而成的黑色湖泊,也只是静静地流淌,天使会再一次面向我吗?会再一次在我的心中沐浴吗?波浪翻滚在即将到来的冬日寒风,引诱我前往那无尽的暗匣,在如冰般枯萎凋零的双瞳中,我在长大,谁都是不能依靠的,这发出异臭的宝藏”。

影片通过不加修辞的普通镜头,向我们诉说了一段比较独特的故事,观众能通过这个故事触发何种观影情绪,完全取决于观众自己的现实感知和情感阅历,这是一种极度隐忍的影像刻画方式,压抑到近乎绝情。

当我去了解这个故事背后的真实事件时,才知道导演还是太温柔了。现实才是真正的深渊,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你。因为《无人知晓》改编自真实事件——西巢鸭弃婴案,了解了故事原型的朋友便会发现,现实远比电影更加绝情:

1988年夏天,东京西巢鸭警署接到辖区内一个房东报警,有套外租公寓拖欠租金多月,而且找不到大人,只有小孩。警员上门查访发现,屋内有一个14岁大的男孩、一个7岁和一个3岁的女孩,公寓里没有瓦斯,没有电,如同垃圾场一般散发着恶臭。进一步搜索,他们在公寓的壁橱里发现一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尸体,而这仍没有结束,还有一个2岁的女孩失踪,并最终证实,失踪的女孩也早已殒命,并被抛尸荒野。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是他们的妈妈,为了和情人同居,隐瞒了他们的存在,并最终撂下养育子女的责任,独自一人离开。

如果承担不了为人父母的责任,那么就控制住自己的兽性行为。不要把自己犯下的错误,让自己的孩子替你承担责任。看完影片的最后,是长久的沉默,心中留下的只有抑郁,抑郁,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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