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家乡的习俗,留下来的家人应该需要守丧三天,这是很矛盾的三天。每个人都陷入了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可是每一天都像平常的日子一样,一日三餐,聊天睡觉,似乎没有变化。
除了眼泪。
你们知道吗?陈晓家乡的习俗,女孩结婚父母不能相送,而父母离开人世间,女儿不能当天相送。这样的人间道理又该如何理解。
爸爸和叔叔们都是快年过半百的大男人,一辈子不曾有过太多眼泪,当姑姑们来的时候,那一股巨大的悲恸才像潮水一样涌来,他们一起跪在奶奶的遗体前,眼泪汹涌,哭声漫延了整个祖祠,最小的小姑姑一直在跟她的哥哥姐姐们说,他们没有妈妈了。
重重复复地提醒,我们没有妈妈了。
从这一刻起,陈晓的眼泪再也没有停止过,无声地整整流了两天。
陈晓妈妈看着她一直一直这样的流泪,担心她哭坏眼睛,开导她说,奶奶知道了,知道了,别哭坏了眼睛。
但是没人知道那些眼泪不仅仅是对亲人逝去的悼念,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敬畏,是为年少的无知做无声的忏悔,是从未见过长辈们红的眼眶,是他们颤抖的双手和费尽所以心力也无法扭转的局面。
是对未来有一天也要面对的恐惧。
我们总是选择性的忘记,就算他们有强健的身躯,也是第一次真切的面对死亡,躺着是至亲至爱的母亲。
到奶奶要出殡那一天,所有人能来的人都来了,奶奶三个儿子要把奶奶遗体抬入棺,一向是家族主心骨的叔叔浑身颤抖根本没办法动手抬,反而是半生矮一头的爸爸抗住了,不知道那天哪来的力气把奶奶抬了进去,那几天他们三个人甚至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互相扶持的兄弟,像个三角形形成一个塔把都有人都护在里面,那是陈晓第一次看到他们之间真正兄弟的一面。
做完一切仪式,大家披麻戴孝正式抬棺送离,第三天所有人都在时,陈晓的眼泪却像是干涸了,再也没有了眼泪,在一众悲伤的里面情绪中到显得格格不入了,这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她注定在这个家族里面成为一个“边缘人”就算是这种如此凝重又凝固的场合也一样。
南方本该暖和的月份在那天下起了雨,冷风刺骨般刮着,大家甚至穿上了整个冬天都没穿上的羽绒服,陈晓甚至听到前来悼念的邻居婶娘说,这个阿婆哦,死前卧病折腾钱折腾人,出殡这一天都要刮风下雨折腾人。
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该如何对待,陈晓只能无言以对。
奶奶送上了山,完成入葬仪式,就这样和奶奶做了永远的告别。
而,此次之后,这种告别开始像某种信号发出去,接踵而至,打得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