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有一回,标题是“脱出樊笼”,讲的是飞剑客阿飞从一段单相思中幡然醒悟的故事。
《多情剑客无情剑》说穿了无非就是两段爱情故事。一段是小李探花李寻欢心里热恋着表妹林诗音,但是,为了朋友义气,割舍了这段感情,成全了龙啸云和林诗音。为此,三个人都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创伤。林诗音爱的是李寻欢,偏偏嫁给了龙啸云。李寻欢明明心里爱着林诗音,却违心地成全了龙啸云和林诗音。最悲惨的是龙啸云,得到了林诗音的人,却没有得到林诗音的心,为此,精神扭曲,为了能够赢得林诗音而步步陷害李寻欢,最后,在江湖争斗中遭人鄙视,惨遭杀害。另一段是飞剑客阿飞对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的单恋。林仙儿一点不爱阿飞,为了利用他而虚与委蛇。阿飞的情感被林仙儿牢牢控制,理智完全被情感蒙蔽。小说最后,两人都从这段感情的樊笼里脱困而出,李寻欢找到了另一段感情,阿飞则认清了林仙儿的真是面目弃之而去。
古龙小说最大的好处是性情和情感的真实,这种真实常常在无意中打动读者的心。但是,古龙似乎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优点所在,偏偏要把李寻欢塑造成一个高大完美的人物。李寻欢在后来的小说里不断得到神话,但神话的内容非常单薄,也就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救人,内心的正义无坚不摧。实际上,古龙对于中国文化中伟大的人格几乎没有什么直接感受,塑造出的人物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至少,在这部小说里,他描写的李寻欢只不过是挣脱感情束缚的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境界高尚的伟大人物。但不得不说,古龙对于李寻欢和阿飞挣脱一段已经过去的感情的心路历程的展现还是成功的,可以使读者得到心灵的震撼和共鸣。
阿飞摆脱那一段感情的方式是顿悟。其实,所有的读者都看出来了,林仙儿完全是在利用阿飞,想把阿飞束缚在自己身边,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李寻欢不伤害她。所有的读者都为阿飞感到着急,希望阿飞能够尽快发现林仙儿的真实面目。但阿飞的智慧好像完全消失了,每天浑然不觉地沉浸在自己想象出来的林仙儿的情感里。这时候,恐怕不是阿飞挣脱不了那段感情,是他压根儿就没有去挣扎。
后来有一天,阿飞突然发现了林仙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在心里暗自奇怪,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然后,毅然决然地起身离去。
也许李寻欢和阿飞后来真的成了伟大的人物,那是因为他们挣脱了那段虚假却束缚他们灵魂的感情。他们后来之所以能够成就伟大,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心灵和灵魂得到了自由舒展,而没有继续囚禁在一个笼子里。囚禁的灵魂,伴随的只能是一个萎靡不振的人和一个一事无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