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白松执意要送查小茶回宿舍,查小茶不肯,开玩笑说她可不想再闹出什么绯闻。但白松说送她是完全出于安全考虑。
两个人没有开车,也没有打车,一路上走回去。接着刚才的话题,白松又讲到了大学时代那个众男生倾慕的班花,讲到自己考研时面对数学题的困窘,讲到刚进世嘉之初时师父对他的传帮带之恩,讲到天天面对父母唠叨相亲和催婚的苦恼。
而查小茶则聊起高考时自己挑灯夜战向前冲的英勇,聊起大学时代那个活宝大暑的种种糗事,聊起女生宿舍关起门来经常议论的男神和痛骂的老师,聊起自己工作两年来经历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不知不觉,查小茶的心情轻松了很多,脚步也轻盈了起来,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明明是走在夜色中,但她却有一种小学语文课本里经常出现的“今天的阳光非常灿烂”的既视感。
“路上小心,谢谢你今天的对我的开导。”查小茶连蹦带跳地跑进楼道。
“我希望你别只把我当知心大姐!”白松大声说了一句。
还没等掏出钥匙,门就开了,抬头看见一张黑乎乎的泥脸。
“你吓死我了,又敷你那动物屎面膜?”查小茶打了一下高西西。
“是海泥面膜!去约会了?”
“加班呢。”
“得了吧,我从窗户上都看得一清二楚。”高西西抱住了查小茶:“感觉怎么样啊?”
“行了行了,不是约会,就是受开导去了。你可不要瞎说啊。”
“那也是受帅气男神的开导去了吧?”
“你爱怎么认为怎么认为吧,不过我今天很轻松。”面对高西西的打趣,查小茶不像以前那样发窘了,反而有些无所谓,觉得又没有那么大不了的事儿。
“怎么讲啊?”面对查小茶的大方,高西西还有点诧异。
“你看啊,你敷的面膜是黑乎乎的,可是你的脸是白嫩嫩的,你不能因为你脸白就不承认面膜的黑,我也不能因为你的面膜恶心就否定你脸其实很白,那么黑和白都存在于你的脸上,都属于你,这才是此时此刻最完整的你。”
查小茶说完就进屋换衣服去了,留下了面膜泥早已干巴在脸上并且一脸懵的高西西。
隔三差五收着请柬,看着周围人出双入对,听着高西西讲杨铎不断往兴北市投简历的事情,查小茶有一丝丝失落和孤独,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大学初始到感情结束的六年间,她一直和许常绑定在一起,情感状态饱满的同时也失去了自我,做自己喜欢做的时间需要时间和空间,而只要有男朋友,就不得不考虑他的感受,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分分钟巴望着要有个结果,想到这些,她就对自己白白荒废掉的时间和精力感到惋惜。
26岁恢复单身,即将步入剩女行列,但经历了这么多,她对感情和婚姻的态度反而宽容了很多,她不像以前那么恨嫁焦心,也不急切渴望寻求家庭带来的安定。
相反,她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考高级人力资源师证,比如和Dorin练习英语口语,比如和高西西一起学游泳,比如和大暑一起打台球,她只想享受单身的生活,每天都把自己的空闲时间安排地满满当当,恨不得把之前失去的自我都找补回来。
对于普通职员来说,年底自然是一年中最表里不一的阶段,表面繁忙但内心早已慵懒,光是各种报表、报告、记录和总结就傻傻分不清楚,更何况查小茶还有一项艰巨的任务——策划并主持酒店春晚。苏珊建议她还与白松搭档主持比较稳妥,而白松则表示随叫随到乐意效劳。
原以为寒冷冬天就会这样平淡而充实地过去,但没想到生活就是总会生出事儿来提醒你活着并不是那么轻易。
查小茶和白松讨论着主持词,突然纪淑琴打来电话说让查林病倒了。
当查小茶火急火燎地赶回老家时,查林已经被推往手术室了。
“来不及等你回来了,再不做手术,胆囊就穿孔了。”
查林老早就胆结石,有时疼得半夜睡不着觉,有时又突然跟没事儿人一样,自己死扛着不做手术,只相信偏方,没想到这段时间突然严重,疼的输液也不大起作用,胆管几乎都被堵了。
“真不是妈埋怨你,出了你这个事,你爸表面上没事,但火和气都积在心里面,我们回来后他才翻过劲儿,嘴边起了一圈水泡,饭也吃不下。”纪淑琴眼泪汪汪地说。
查小茶满心愧疚,只是把纪淑琴扶坐在椅子上。
查林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麻药劲还没过,身上插着监护仪器,查小茶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望着喃喃自语的纪淑琴和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查林,她第一次意识到父母已经开始慢慢变老,生命的角色在不知不觉中已发生逆转,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父母只有无限索取,相反,从这一刻起,自己要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了。
出院后查林仍然很虚弱,全靠纪淑琴和查小茶照顾饮食起居,他恢复得比同类病人要慢一些,看了一些大夫,西医的理论是“从手术角度看,伤口恢复得很好”,但中医则一致认为“气滞气郁,元气大伤”。
两周后,纪淑琴让查小茶回去上班,说自己一个人照顾查林能行。
而查小茶却迟疑了。
曾经,她的生活里有许常、有世嘉、有同学朋友,有工作伙伴,甚至有苏珊和白松,但唯独没有把父母列入自己的规划蓝图之内。而查林的病在重重地提醒她,父母需要她,并且父母只有她。
“我想回来找工作。”查小茶望着纪淑琴,这几天纪淑琴明显瘦了一圈,脸色焦黄,黑眼圈也加重了。
“傻孩子,干得好好的,说什么呢,家里有我,你爸这也不是大病,养养就好了。”纪淑琴有几分诧异。
“你们越来越需要人陪伴和照顾,我不能一辈子都不在你们身边吧。”查小茶想想就很伤感。
“那就找个好女婿,将来我们过去帮你们看孩子!”纪淑琴慈爱地笑了。
“哪儿跟哪儿啊,我现在只想着和你们在一起,让我爸的身体好起来。”
回到兴北后,查小茶虽然仍在按部就班地做着各种培训和考核、赶制着年底要交的各类表格和总结、策划着酒店春晚,业余时间找Dorin练口语、约高西西去游泳,但心里越来越惦记父母,每天必须发一个微信,如果父母五分钟内没有及时回复,她就心里不踏实,会马上打电话过去,不然什么事也做不下去,
白松也看出了查小茶心情不太好,抽排练晚会的间隙,问查小茶原因,查小茶也说对他说了原委。
“我想年前就辞职,过完年回老家找工作。”这个决定除了白松,还没有人知道,甚至还没有告诉过高西西。
“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毕竟兴北市的发展空间要比你老家大的多,何况你在这里学习工作,你自己的人际圈子都在这里。”
“可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把父母接过来生活,再说他们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来这里一定不习惯。”
“不试试怎么知道?”白松表面看似平静,但心却突然有种被揪着的感觉,他怕查小茶的真的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