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

“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你要替我记住这句话。”

——麦家


用三天的时间读完了麦家的《人生海海》,有人说:“如果你觉得你的命运是可恨的,你和你的命运产生了矛盾和冲突,甚至受不了的时候,不妨去看一看《人生海海》。”“人生海海”是一句闽南语,形容人生复杂多变,但又不止于此意。


也许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再去读苦难文学的时候,心境竟然没有以往的起伏、不平与惆怅,更多的是思考、自省与品味。好书中的每个人物都值得去细细揣摩。《人生海海》这本书尽管主要讲述“上校”这个人一生的变迁,他谜一样的身份,离奇的经历,看的是泪水涟涟。作家描写的每个人物都值得回味,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那个缩影。

比如老保长,一开始觉得他就妥妥一个老流氓,除了聊女人,别无它用,直到红卫兵发动群众批斗上校时,他上台了,讲了两条,以证上校之清白。那一瞬间,老保长的生命鲜活了。在老巫头爷爷因误会儿子快要死的时候,又是老保长为他解除心魔,让他活了过来。人们喜欢落井下石多过雪中送炭,因为落井下石总是容易,雪中送炭还要思虑一番那炭会不会脏了手,老保长的闪光点是在别人有难的时候显现出来的。

比如爷爷,爷爷老巫头是一个矛盾体,他可以不屑于上校(他宁愿叫上校太监),他可以催促伤了小瞎子的上校跑路,也可以为了儿子举报上校。他可以为了儿子的声誉去羞辱小瞎子,他满脑子的道德仁义,但也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正如爷爷讲“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像所有树都爱阳光一样”,他的所作所为都出自于对家人的爱,尽管最后还是弄得父子决裂、家人逃亡,都是源于“他失义了”。孟子说““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比如小瞎子,小瞎子一出场就是个劣迹斑斑的小人物,连主人公“我”也一直不屑与之为伍,小瞎子的“恶”,真是恶人自有恶果,坏人自有天惩,被割舌头、僵尸手也没人同情,乃至最后还要再诋毁父亲,别人已经放下了他过往的所作所为,而他始终是一个扭曲的心理,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比如父亲,父亲在整篇书中言语并不多,是个闷葫芦。父亲和爷爷是正反两面,尤其是对待上校之事上,父亲的“义”和爷爷的“不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父亲通篇都是懂上校的人,应该说他们是知己。尽管上校的过往他也不甚了解,但在上校危难之时他会相助,他会喂养上校视为儿子的两只猫,他会为了上校与父亲决裂,他会为了家人死守老屋与“鬼”抗争,他会放下对小瞎子的“恨”,包括让儿子去找人给小瞎子接骨。人要学会放下,放下是一种饶人的善良,也是饶过自己的智慧。

比如林阿姨,家人的惨死让她对鬼子恨之入骨,对上校的爱而不得让她变成“怨妇”,最后两败俱伤。但她在知道上校的事情后,又义无反顾地来到他的身边,尽心服侍婆婆,送走婆婆。尽管上校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智力,但能和上校一起“熬着活”,其实她是幸福的。在最后选择和上校同时死,这是真爱,也算完美走完一生。

比如上校,上校的一生是传奇的,作家给上校出场的机会并不多,话也没有多少,但整本书都是围绕上校来讲述的。上校的一生跌宕起伏的,他用他的金刀救了无数的人,世上知恩图报的人还是很多的。他在被批斗时,没人落井下石,他在被林阿姨带走时村里出动几百人,男女老少,成群结队相送,他们都记得上校的好。上校是他们心中的活菩萨,小爷爷眼里的“耶稣”。读到上校疯了,其实我挺欣慰的,小腹的刺字一直是上校心中的一根刺,那是一种耻辱,因为它,他爱而不得,因为它,他治病救人的志向未能再续,因为它,太多的人的人生从此而改变,也因为它,人性的善与恶尽显世间……疯了的上校,活得简单了,没有了畏惧,孩子般天真烂漫地活着,活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实上校也是幸运的,他有一个甘愿与他同死的人,他有一个倾心的知己,他有终生相伴的猫,他有一直惦记着他,最后为他送终的人。

比如主人公“我”,整本书都是“我”的所见所闻,从对上校的不喜欢,到好奇,孩子的视角只有对与错,没有更深层的理解。主人公是一个负重前行的人,尽管作者在第一、二部没有更多的笔墨留在母爱、父爱和兄弟姐妹之情中,在第三部中攒够了机票钱才从西班牙回国探亲,他把他的时间分成两部分,一半西班牙,一半中国。他孤独逃亡,孤独飘落异乡,在失去前妻和孩子后又孤独地在垃圾堆生活,都没有丧失活下来的勇气。罗曼罗兰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主人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对爷爷、父亲,对二哥的孩子,对前妻和现妻,对上校和林阿姨,包括对小瞎子。他这一辈子背负了太多的责任,知道那么多的秘密不能说,对上校的神秘不得而知,对爷爷最后的不义,对父亲的割舍不下,对母亲、哥哥们的思念,对侄儿的抚养,为林阿姨和上校的送终,对小瞎子最后资助,在看到同死同生的上校和林阿姨后放生大哭,全部释然,有遗憾,有放下。正所谓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

作家麦家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应该说他在用整个一生来疗愈他的童年,包括对父亲的怨恨,与父亲的和解及对父亲的遗憾。在《人生海海》中,百态人生,千种活法。人生,走对了路,每段都是精彩的,做对了事,每件都是开心的,爱对了人,每天都是幸福的。

生活,是一部无字的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读法;生活,是一道多解的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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