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能把绝望揉碎,才可以种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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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漫长的生命历程中,时不时的会被某一个角落里射出的冷箭射中,有的人拔掉箭头忍痛继续前行;有的人畏葸不前;有的人中箭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人生海海》里的主人公“上校”,被各处的冷箭射成了刺猬,但他仍然隐忍慈悲,坦坦荡荡的活着,最后以悲壮的方式完成了自我救赎。

《人 生海海》是麦家又一力作。作者麦家是矛盾文学奖获得者,写过很多有关谍战的书籍,《风声》《暗算》等多部小说还被改编成影视剧,受到大家的欢迎。然而《人生海海》这本书,不是一本谍战小说,没有重点描写主人公的谍战生涯,却着重墨讲诉他回乡后的坎坷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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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长篇小说,让我们从嘀嘀的电报声和紧张的战斗中,走到了人心深处,感受那细腻的情感,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麦家。整本书里,都是以“我”一个十几岁小男孩的视角做为叙述线索,通过“我”看到的,听到的来讲述着主人公和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些人和事。

让人眼花缭乱的多重身份

主人公“上校”原名蒋正南,原本是村子里的一个小木匠,被国民学党抓壮丁入了伍。在战场上受伤住院,住院期间看医生行医帮助照顾伤员,又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走上了军医救死扶伤的道路。在一次行医的过程中救了军统一个女特务,因此而得到军统高层的赏识,被安排在上海以医生为掩护做了一名间谍,从事抗日工作。

上校游走于汉奸和日本鬼子之间,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给一些有权有势的日本女人,以攥取更多的情报。也因此被变态的日本女人在小腹刻上了昭示她们主权的字,这些字成为上校一生的秘密和耻辱。

由于叛徒的告密,上校暴露身份被日本人逮捕。一个权高位重的日本女人从监狱里提出了他,把上校象宠物一样养在了自己的床帏之中。日本投降后上校被救出魔窟,在以前那位军统高管的担保下又回到国民党部队做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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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出卖自己为军方换取情报,出卖自己换取活命的机会,可能有的人会说他活的真窝囊,还不如死了算了。有的时候死更容易,活下来才是真勇敢。

在解放战争中上校被解放军俘虏,精湛的医术使他成为解放军部队中的一名军医。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了,上校自告奋勇奔赴战场。在战场上表现突出,挽救了众多受伤战士,成为了战斗英雄。同在战场上的一位姓林的护士疯狂的喜欢上了他,并向他多次表白,但上校不想让林护士知道那一段不堪的过往,拒绝了这位护士。

但是在一个晚上,“他”却趁黑爬上了林护士的床。战争胜利后,在林护士苦苦追求,医院领导建议,甚至胁迫下都不愿意和林护士成婚。林护士一纸告他强奸的诉状,使他受到处份,开除一切职务返回了家乡。

小木匠、国民党军医、抗日军统特务、解放军俘虏、抗美援朝的英雄、强奸犯、最后成了一个农民。这就是上校让人眼花缭乱身份,也是他复杂跌宕的人生标签。


上校神秘的人生拼图,在他疯癫的嚎叫中,被拼凑完整

上校的家乡是浙江富阳一个叫双家村的地方。村子里有点名的人都有绰号,比如“我”的爷爷叫“老巫头”,爸爸叫“雌老虎”,老保长叫“老流氓”,瞎佬的儿子叫“小瞎子”。爷爷说:绰号就象人脸上的疤瘌,不好看,但没有绰号的人就象部队里没有职务的小战士一样没有份量。

上校蒋正南回到村里之后就有了两个绰号,叫他“上校”是因为他当过国民党的上校;又因为他的命根子受过伤,一直不娶亲,乡亲们猜测他裤裆里已经没有了内容,所以背地里取笑他为“太监”。受伤的原因,一个说法是和日本人拚刺刀时受了伤;一个说法是睡了师长的女人,被师长阉了。到底是那一种原因,谁也说不清。

村民们对于他的看法很矛盾,一方面对于他的才干很佩服,有什么大事都会找他来商量定夺,另一方面又妒忌他不用下地干活,也一样有好吃好喝的,都想窥探他迷一样的生活经历。“小瞎子”是所有村民中受到上校帮助最多的一个,也是对上校最好奇最妒忌的一个。在村子里,“我”父亲和上校的关系最好,父亲对上校基本是言听计从,也因此爷爷对上校很是不屑。

文革期间,“小瞎子”在村子里蹦跶的最高,他使计把上校抓回学校关起来批斗。并用一盒烟贿赂了工作队长“胡司令”,得到了独自审问上校的机会。先是让上校洗澡,但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来又给上校喝酒,趁上校睡着了以后去扒裤子偷窥,看到上校不是“太监”,但小腹上刻的有字。这一行为触到了上校的底线并激怒了他,为了不让“小瞎子”出去造谣,他伤了“小瞎子”,然后逃跑了。

小瞎子”怀恨在心,用脚写字告诉大家,上校小腹上刻着字,证明上校是鸡奸犯,成功的利用了人们阴暗心理,把祸水泼在了上校的朋友,也就是“我”的父亲身上。虽然老保长站出来,担保校长一定不会是鸡奸犯,爷爷也到处宣讲上校与很多女人的风流故事,但村民们还都在兴奋的传播着上校和父亲的种种。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洗脱与上校的那种关系,护子心切的爷爷告发了上校的藏身之地,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公安局出一纸公告,说明上校不是鸡奸犯。爷爷的做法正中了“小瞎子”的阴谋,上校被抓了回来,小腹上的字证明了他不鸡奸犯,而是一个大汉奸、大特务,还是伤害革命小将的大坏人!

在对上校的宣判大会上,倍受折磨极其瘦弱的上校,被人押着出现了,“小瞎子”的爸爸报复性的撺掇着几个村民们要扒他的裤子。一生死死保卫的底线将要被撕裂,最后一点尊严要被无情的践踏,无奈、悲伤、恐惧和愤怒纠缠在一起瞬间爆发,上校被逼发疯了。


至此,上校神秘的人生经历,被一片一片挖掘拼凑了起来,人们在上校癫狂的嚎叫中完成了他的人生拼图。

林护士的诬告、小瞎子的迫害、爷爷的出卖,英雄就这样被作贱着

“我”的父亲把疯了的上校领回村子并照顾着他,半年后那位林姓护士找到了村里。她听说了上校小腹上刺字和发疯的事,似乎有点明白当时上校为什么会拒绝她。于是,她与失智的上校结了婚,并把上校接回自己家乡照顾。在照顾上校的过程中,她才明白,朝鲜战场上爬到她床上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上校,上校从来也没有去找过她。

林护士在揭发上校的时候,上校没有任何争辩,也没有表示对林护士的怨恨,坦然的接受了指控,卷上铺盖背着强奸犯的罪名就回家了。知道这个事实,林护士痛不欲生,她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那个人是谁,也不想知道他是谁,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我也是个害了人的坏人!”

“小瞎子”是头上流脓脚底生疮彻头彻尾的坏人,一边享用着上校的好处,又毁着他的人生,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依靠村民怜悯活下来的“小瞎子”依然过着坑蒙骗的苟且生活。几十年后,“小瞎子”对于迫害上校的行为没有一点悔意,还在找机会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一层一层解开的人性,让人不寒而栗。

林护士道出当年的事实,把上校的人生一下子洗涤的通透干净了。书中老保长有一段话是这样的:“上校是个英雄,为国家做了大事的英雄,却受着大苦大难,现在还被作践成这样!”上校牺牲自己是为了人民,却不断地被误解,被践踏,他默默承受着这诸多的冤屈一无所有回到了村子里,在村子里又受到猜疑嫉妒和迫害。

这样一个让人绝望的人生,上校还是选择慈悲隐忍的活着,依然坦荡,依然善良,这不得不让人对他的人生唏嘘不已,对他本人却肃然起敬。

人生就如硬币,经历了绝望的一面,才会翻开希望

“我”的爷爷在出卖了上校之后,受不了村子里人们的鄙视,自己吊死在了猪圈里。“我”也没法在村子里呆下去了,于是偷渡到巴塞罗那过生活。生活艰难困苦,怀有身孕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离开了人世,弥留之际说:“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我”背着妻子的骨灰流浪了三年,才慢慢稳定下来。在异国他乡,“我”通过自己艰辛的努力,成了小有成就的企业家,还有了幸福的家庭。

二十多年后回国,找到了上校和林护士。林护士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智商只有几岁的上校,上校回归本我,用最坦然最放松的状态平静的活着,再也没有恶意能够伤害到他。上校在一次摔倒后,离开了人世,林护士在那一天的晚上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上校而去。

这本书从上世纪30年代一直记录到本世纪初,这70年也是中国发生巨大变化的年代,那一代的中国人都有着曲折的人生经历。

上校的一生通过“我”或旁人的讲述慢慢展示出来。同时也记录了这个传统村子里的父子、邻里、男女之间在亲情、友情和爱情中的挣扎与煎熬,从中看到人性的善良与险恶,懦弱与勇敢,迷失与坚守。书中有一句话:人像一枚硬币,有两面,遇到好的一面是你运气,遇到坏的一面是你晦气。人有好坏的两面,生活也是这样的,不好的一面,翻过去就是不同的一面。这一面是绝望,不能停下来,翻过去另一面就会有希望了。

上校背负着那么多的屈辱活着,失智后终于以最坦然最放松的姿态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书中的“我”九死一生的偷渡到国外,困苦艰难的活着,最后得以衣锦还乡。“我”的前妻,失去所有的亲人,“卖”掉自己只为了活着,最后就遇到了真心的爱她的人。林护士,一个弱女子,倔强地生存,倔强地爱着,千回百转的,还是和爱的人走到了最后。


这个长篇故事所讲述的,就是书名”人生海海”的内在含意:生像大海一样广阔深远又复杂多变,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困苦和磨难,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放弃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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