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们是坐船从桂林去的西街。将近三个小时的水路,轻微颠簸从未停下让人有些眩晕。沿途的山水很美,却是看腻了有一丝审美疲倦,更何况一路上被坐在对面浓妆艳抹娇滴滴的女人拉住客套,我们只有礼貌笑笑。
所以一到,我们都是迫不及待下的船。
上岸没走上几步,就来到了这个名叫西街的小镇。
“半是乡村半是店,可为生意可为耕。”这样形容,再合适不过。
这里的夏日很热。但因为邻着漓江,却也不是赤裸裸的燥热,倒是些许蒸腾的水汽给这里凭添一丝温柔。
我们是急躁的,着急去找提前订好的旅店。汗水终究是顺着额头淌下,又浸湿后背的衣衫。感觉有什么东西闷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气。
拉着箱子走在石板路上,轱辘在有小凹凸的地面滚动发出嘎吱嘎吱,时而在两块石板交接处突然咯噔一下微微跳起。比起周围来往行人的谈话嬉笑,倒是脚边轰隆隆的摩擦让我感到一种切切实实的存在,由重量,由拖拽,由前行而造成的真实感。
钻进一条条小巷,走着走着本以为到了尽头,一个转弯却已在另一条路上。可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乐趣,因为要找寻的旅店依旧没有出现,更是急躁。
直到吃掉一大份冰沙,心情才一点点凉爽起来。
然后我就在路边摊买了一条菱形拼接图案的长裙。是那种露出肩膀,很廉价的透着浓浓民族风俗不可耐的长裙。
阿琦被我怂恿着也买了一样款式的,但颜色不同的。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俩在旅店的镜子前穿着一篮一白的长裙,对着镜中的对方傻笑。即便是裹着这种出门走在步行街百分之一万会撞衫的长裙,依旧异常自信,试罢便没有脱下,在黄昏时大摇大摆走出旅馆。
那天,我们看到了西街的夜。是一整个夏季的夜。
02
夜晚自然是最热闹的时候。白天本就游人不断,晚上的时候很多酒吧都开始营业,本就不宽敞的街道熙熙攘攘,只好被裹挟在人群中一点点向前。倒也省了在十字路口做决定的烦恼,被人浪卷到哪边就向哪边走,只是要时刻注意着同往的伙伴是否走散。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方向感这样差过。好像是从进入西街的那一刻,拐了几个弯之后,就再也摸不清来时的路,也分不清东边在何方,只好无时无刻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倒也便放宽了心。
有那么一刻,我是希望任由自己迷路在大片小巧的建筑里的。街边有小店,卖羊蝎子的,或者啤酒鱼的,渴了就进一家店铺讨碗水喝,饿了就进去找个地方坐下,饱饱吃上一顿。
也幸亏,他们认路认得很准,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丢,倒未曾因此遇到麻烦。
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是时间。我们和在小镇的所有人一起,拥有的是一个盛夏的完整夜晚。
我们还是无趣的,只是一直在三四条横竖交错的巷子里转啊转,看啊看,吃啊吃。后来转到江边,沿着江走上一段路,便又折回来,依旧在小镇里绕着。
酒吧很多。有放着动感音乐钢管舞女在店门口招徕着客人的动吧,也有民谣歌手抱着吉他唱着董小姐的静吧。坐在室外长椅上喝着啤酒的外国人随处可见。
后来啊,谁也不清楚我们绕了多久。不知我们之中是谁说了句,好想喝酒,就这么进了那家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经过的,名叫遇见的酒吧。
酒这个东西让人不清醒。我们还是怂,只敢喝啤酒,却不自觉趁着微醉说起了很多傻话,开了很多平日不敢开的玩笑。
我们还说起了未来。有后悔的,有不甘心的,但最后我们举杯大喊“Cheers”的时候,说出口的都是祝福的话。伴着吉他的低声弹唱,我们坐在酒吧一角,看颜色变换的昏暗灯光把对方的脸映成绿色,会在心底默默发笑。
当看着你的眼睛真诚的说着祝福,便是真的祝福。不管未来在哪里,我都真心实意希望你们好。
酒精在身体里作祟,另有一些话语无法如自己心意。于是要来了便利贴和彩笔,要在这里留下心愿,贴到墙壁上。我留下了一个很蠢的愿望。
写的很快的我,抬头正好看到他们三人低头认真写字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几年的生活,就这样了,都过去了。而我们都在用力地告别。
你相信吗?那瞬间我秒哭。
既然留下了眼泪,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那条街了。
03
我们刚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是啤酒和汗,风一吹,整个人饿唧唧的。
我发誓也有那么一瞬间,我们是决定从酒吧出来就安稳回去,洗洗睡睡明日又是一条好汉的。
可我们依旧在小镇里转啊转。久到好像只要我深吸一口气,就能收获满鼻腔的夏夜的微凉。
夜很深了,街上人少了很多。还有人在拼酒,也偶尔看到男人搂着女人在旅店门口停留。
小风撩过我们的肌肤,像是丝绒抚过很舒服。醉醺醺是别人,不是我们。
不知道有什么留恋,对这个艳遇成风商业化浓重的步行街。但好像只要几人一起在外面晃荡着,就还是今夜。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此时希望时间慢下来。
不知是走累了还是困了,我们终于停下来,看着其余的人。
“听别人说,这里的夜要持续到凌晨三点。”
“那我们等夜结束再回去好了。”
“好。”
于是我们又晃晃悠悠向镇子那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