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飞鸟和鱼的距离,而是端午节那天,离下课的距离。小时的端午节是没有假期的。也没有出现这种补课后类似放假的方式。那些年的端午节,都是从看着大人们从开始制作皮蛋开始。不知不觉过了很多的端午节,而每年念念不忘的都是小时的粽子,两片小小的粽叶里裹的是满满的芝麻香,香油香,红豆香,还有青青的粽叶香。
奶奶在屋侧种了一棵粽叶的小苗子,从此它们就跟开了挂一样的长成了一大片,将屋侧染成了碧绿。青青的粽叶在五月初的风里摇曳呼唤,奶奶总是会应约而至。去将粽叶打下来,如果谁家没有,还喊着她们过来打新的叶子。然后奶奶将这些叶子拿到池塘边,用刷子挨个的洗。细细长长的叶子在清澈的水里,愉快的将自己沐浴干净。那种上善如水,清澈碧绿的美,总是很好的的打开了端午节的方式。而后奶奶就拿着大盆,将里面倒上糯米,黑芝麻,红豆和香油。我总是催促奶奶多放些芝麻,再多放些芝麻。奶奶总是不肯,但却经不住我乞求的眼神,然后再象征性地多放一小勺子,说真的够了,很多了已经,剩下的要留着等你们过年的时候包。便拿起准备好的筷子拌匀这些辅料。因为都是米啊,芝麻啊,很难拌匀,最后奶奶就索性用那双古铜的手一点点的和开,而小时候的我也非要去和,满手满手都是香油的味道,还有很多的芝麻和糯米。然后看着奶奶一点一点的从我的手上把这些芝麻和糯米捋到盆子里,一起嘿嘿大笑。
记忆中是很少裹粽子的,也没有想过去学。因为裹粽子的叶子,并非都是嫩叶,还有很多老叶裹需要裹在里面,因为比较扎实。而老叶一般很锋利割手。所以我总是坐在就里那漆黑的凳子上,将两只腿高高的搭在漆黑的桌档上,来来回回的晃着,看着已经佝偻着身躯的奶奶站在我旁边,将叶子从竹箩里拿出来,轻轻地将粽叶一甩,粽叶上残留的水珠子骨碌碌的散发在空中和我的腿上,一片清凉。奶奶就开始用小勺子一点点的将那些和好的料,放在一片老的粽叶里,而我总是学不会她是怎么将一片粽叶转成圆锥形的。奶奶用小勺子一勺子一勺子的往粽叶中填的时候,几乎到三勺半就不再放了。我看着上面还没有填满,就趁奶奶转头拿另一片新粽叶的时候,再放一两勺,将上面的空隙填满。最后外面的那层粽叶实在裹不上了,我就吐着舌头笑。奶奶只好无奈的重新掀开叶子,一点一点的往外面扒拉。说,你这孩子,说了很多次,多了就包不上了,你就不信。其实我是觉得三勺子米煮熟了不够吃。但糯米很会膨胀,熟了后,粽子就变得很大很大了。而包粽子的绳子,却不是一般的绳子,而是春初,那山上刚出生的苗竹脱落的皮制成的。春雨后,竹笋都奋力生长,将皮褪了了大地,奶奶就会去林子里将那些皮拾起来,回来用水浸泡,然后撕成一条一条的细绳。它们尤其扎实。
用柴火搭好火堆后,将裹好的粽子扔进大铁锅里。任其在水里翻滚。浓浓的芝麻香,糯米香从锅边四起的白烟里飘将起来。一下子所有的馋虫全部都唤醒了,我就好像千里之堤上的蚂蚁一样,堤不倒我不走。所以一直在赖在锅边来回晃荡,问,好了吗?还没好吗?还有多久好?最后索性跑到灶边不停地添柴加火,总觉得没好是火候不够的原因。沸腾了很久,奶奶才将粽子捞起来。我们性急得已经顾不了烫,赶忙去掉绳子,揭开第一片粽叶的一瞬间,那种久违的香味铺面袭来,猝不及防的就满足了所有对粽子的幻象,不,意淫。而吃到一半,就做甩手掌柜了,因为,实在吃不下那么多的糯米。
现在坐在这里回忆的我,多想把之前甩下的半个都吃了,因为此刻想吃的真是要发狂呵。
端午节除了奶奶的粽子,还有奶奶的鸭蛋。那些家里的鸭蛋腌好后吃起来特别香,尤其是蛋黄里一直流着黄黄的油。记得那一年,两个姐姐坐在门前那口古井盖子上吃鸭蛋。(如今上面已经生满了锈)。二姐拿着鸭蛋,鼓捣了半天,打不开,然后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好的地方,就偷偷的跑到大姐边上,朝着大姐的头往下一磕,然后大姐的头上就应声而瞬间鼓起了大包。疼的起身追这个恶作剧的二姐,最后大姐二姐围着整个屋子跑,吵吵闹闹的,给门前吃粽子的大人们带来了很多的笑声。大学以后,除了国庆节,其他的节日就懒得回家了。在异地他乡过端午节。粽子总是太甜,或是太淡。被我扒皮了的粽子上,芝麻更只是零星几点。吃起来也再没有了那种醇厚的香味。似乎家里粽子中,能感受到人们去年秋天从田埂上收起来的大捆大捆的黑芝麻,红豆以及从大地上收割的糯稻的喜悦。而加上年初抽出来的新叶,还有奶奶七八十个年头的岁月沉淀。让粽子更加的沉香。我想,大概所有经过时间凝练过的事物,时光是不会轻易抛弃的,反而愈久弥香。
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想快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