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3 1章下
他拼尽全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艰难地撑起身体,缓缓远离宋居寒……
其步履之艰辛,恰似六年多来他所走过的每一步。
何故径直回了家,他状态极差,根本无法工作,将卡装进备用手机后,便给老板致电称自己患病,临时换了他人前去。
而后他蜷缩于床上,脑海不断重现着今晨发生的种种。
越是回想越是痛苦,越是思考越是困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本应是那般美好之事,为何却能同时给人带来这般巨大的绝望。
为何爱情不能仅留存美好的部分,而非要在甜蜜中掺入鲜血。
或许是由于,他的这份情感压根不配称作爱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迷迷糊糊中睡去,何故做了个极为可怕的梦,梦里他一直奔逃,甚至比清醒时还要疲惫。
恍惚间,他听闻了敲门声,从梦中惊醒,大脑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已跌跌撞撞地下床,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庄捷予。
何故愣愣地望着红着眼圈的庄捷予,内心一片麻木。
庄捷予扁着嘴巴,一脸委屈。
何故叹了口气,有些手足无措。
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头上,何故领会后,轻轻摸了摸。庄捷予随即抱住了他,何故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别耍赖。”
庄捷予恨恨地说道:“你可真不解风情。”
何故将他让进屋内。
“我饿了。”庄捷予坐在沙发上,哀号了两声,“我好惨啊,我得罪了娱乐圈的大咖啊,我混不下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小点声。”何故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
“我饿。”庄捷予发出小鸟般的声音。
何故着实没精力做饭,便烧了壶开水,给他泡了碗泡面。
庄捷予嫌弃地用筷子拨弄了几下:“这热量可高了。”说完便大口吃了起来。
何故已然恢复平静,或者说是麻木,他看着庄捷予,沉声道:“他警告过你别接近我,你为何还要接近我。”
庄捷予吸了吸鼻子:“我原以为他不会知晓的,再者,我觉得……也没什么要紧的啊,他至于这么小气吗。我亏不亏呀,我要真把你睡了也就罢了,我还没睡呢!”
何故知晓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事不考虑后果,全凭一时冲动,而且庄捷予所言不虚,这能算多大的事呢。
庄捷予擤了擤鼻涕,用力吸了一口面条,“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我好冤枉。”庄捷予可怜兮兮地用手指抠着筷子,“我信用卡欠着好几万呢……”
“你打算如何?”何故毫无情绪地问道。 “不清楚……”庄捷予挠了挠头发,“实际上我家挺富裕的,然而我爸只因我是 GAY,就把我赶了出来,我定要闯荡出一番成就给他瞧瞧,让他懊悔不已……”提及伤心之处,庄捷予再度抽抽噎噎起来,“我坚决不回家,哪怕去卖我也绝不求他。”
何故叹了口气:“你不如实实在在找份工作。”
“我能干啥呀,我也就长得好看会演戏。”庄捷予又用力咬着面条,“罢了,往开了想也没啥,我到时去求求老板吧,宋居寒又并非只手遮天,我混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吧。哎?要不我干脆开个淘宝店得了,我能自己当模特呀,可上哪儿进货呢……”
何故望着庄捷予不知愁的模样,心中甚是羡慕,他如此年轻以至于不惧怕犯错。
庄捷予吃完擦了擦嘴,称自己伤神过度要休息,何故很无奈,家里仅有一间卧室,他见庄捷予这般可怜,也不好将其赶走。
庄捷予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露出一截大长腿,楚楚可怜地瞅着何故:“叔叔,你得对人家温柔点哦。”
何故扭头便走。
“你太不给面子啦!有没有点同情心呀!”庄捷予恼火地抓起枕头朝何故扔去,没砸中。
何故回到客厅,将身体陷进沙发里,望着前方,眼神空洞地发愣,整个人毫无力气。
直至此刻,他仍难以相信他和宋居寒已然结束。
宋居寒没说结束的吧……或许,或许还有些许余地?
何故紧紧闭着双眼,头痛欲裂。
他有意疏远宋居寒,只为有朝一日离开时,能够洒脱些、少些痛苦,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他却只想逃避。
人怎会如此矛盾,这般下贱?
宋居寒的眼神、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子般切割着他的心脏,他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般浑浑噩噩地挨到了晚上,睡了一觉醒来的庄捷予,还想赖在何故这里过夜,说没跟他睡一回就被宋居寒封杀,实在太亏了,好歹要把“奸情”坐实,被何故赶走了。
他当下没有精力应对任何人、任何事,感觉自己仿佛废掉了。
他如此这般过了三天,将他拉回现实的,是小松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时,他的手直颤抖,那通电话犹如一场审判,结果怎样,他马上就会知晓。 他鼓足所有勇气,接起电话,嗓音沙哑地道:“喂?”
“何故哥。”小松谨慎地问道,“您还好吗?”
向来不在他人面前显露出丝毫怯意的何故,却轻轻回应:“不好。”
“我就猜到……哎,您说您怎么会和庄捷予有所交集呢,他那人没心没肺的,对您也不可能真心。”
“我和他毫无瓜葛。”何故闭上双眼,竭力屏蔽感官,只为让听觉更为敏锐,生怕错过小松说出的每一个字,以及字里蕴含的语气和可能代表的意味。
“我信您,您和他,我真心觉得不搭,但是寒哥醋意大发嘛,这几天跟吃了炸药似的,连他亲爹都敢怼啊,可吓人了。”小松仍心有余悸地说道。
何故疲惫地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说啥,不过关于你们的事,只要我询问,他基本都会告知我。实际上,寒哥没打算和您断绝关系,真的,我知晓寒哥对您感情很深。”
“是吗。”何故内心毫无波澜。
“真的呀,您二位啊,真是磨人。”
“小松,您一直都宽慰我,说得好像他在乎我,其实您所看到的不过是表象罢了,您知道我和他多少年了吗?将近七年了,我可能比他父母还要懂他。”“哥,有时自认为很了解一个人,反而更容易陷入先入为主的误区,进而更难以看清真相啊。”
“……是吗。”
“哎,您还记得上次您生日吗?起初我们都给忘了,后来您给我打电话后,我猛地想起来,就告诉寒哥了,那天下午我们有个极为重要的真人秀节目,一分钟八万呢,违约金一百万,寒哥向来敬业,却说不去就不去了,说先前答应陪您过生日。”
何故睁开眼睛,心脏总算有了些波动:“真的……”
“真的呀,就因为这事儿宋总快气炸了,寒哥还不让我跟您讲,还有上次去塞班岛,也是寒哥逼着我给您打电话的,他一直挂念着您呢。其实寒哥……寒哥虽说有点花心吧,但他对您绝对是最用心的,我说句实在话您别骂我啊,我们私下里……都认为您是正房。”
何故苦笑着,只觉脸皮紧绷:“小松,您说这话简直是在损我。”
“对不起,对不起何故哥,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我挺了解寒哥的,他平常做事各种老练,可只要一碰到跟您相关的事,智商就直线下滑。您相信我,寒哥压根不想和您分开,他就是在气头上。今天是我生日,您给个面子来玩玩,寒哥也会来,咱们把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成不?”
何故沉默了。他若去,或许是自讨屈辱;他若不去,恐怕会抱憾终生。 哥,来吧,求求您了,权当给我个面子,权当可怜下我工作辛苦、讨老婆艰难。真的哥,只要您俩感情融洽,寒哥就好相处,工作也会顺利,可要是您俩闹别扭,寒哥就像个行走的火药桶。我知道我谄媚,您别跟我计较,我求求您了,您来吧。
何故深吸一口气:“好,我去。”
权当给自己最后一回机会,权当见宋居寒最后一面,权当为自己十年无结果的暗恋,画上个结束的句号。
他明白自己和宋居寒已经距离太远,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他压根没指望能跟宋居寒和好,他仅仅是想看看宋居寒,单纯地看看,要不然往后再见,恐怕只能在电视上了。
何故收拾妥当,出门了。
到了酒店门口,他给小松打去电话,询问在哪个包厢,小松说出来接他。没过多久,小松跑了出来,一把拽住何故的胳膊,那模样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就差痛哭流涕了:“哥,感谢您能过来。”
“没什么,别谢我。”
小松仿佛生怕他反悔,拉着他往里走:“寒哥还没到呢,我还得招呼其他人,让我女朋友陪您哈,她可有趣了。”
“嗯。”
两人并肩往里走,却没想到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彭放和原炀。
“嘿,这不是何故和小松嘛,我说这京城小吧,去哪儿溜达都能碰到熟人。”彭放用手肘碰了碰原炀,“记得不,上次一起喝过酒。”
原炀显然没印象,冲何故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看来这位少爷今日心情不错。
“彭总,巧啊,来吃饭啊。”小松说着递过去一根烟,“原来您和何故哥也相识。”
“那当然,爷人脉广着呢。”
“彭总,您好。”何故跟他握了握手。“今儿来干啥呀?”
“小松生日。”
“哟,小子今天生日啊。”彭放捏了捏小松的脖子,“生日快乐啊,下次来我酒庄,给你免单。”
“谢谢彭总。”小松满脸笑容地说,“那你们先聊,我还得招呼其他人,何故哥,203 包厢啊。”
“好,你先过去吧。”
小松离开后,彭放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还认识宋居寒的助理呢?”
“哦,我跟宋居寒是校友。”
“怪不得呢,那、那冯峥知道你认识宋居寒吗?”
“知道啊。”
“啧啧。”彭放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看了原炀一眼,“有意思吧。”
原炀白了他一眼:“就你爱八卦。”
何故隐约感觉到些什么:“怎么了?有啥问题吗?”
彭放一脸神秘地眨着眼:“你不知道吧?给你透露个小八卦,宋居寒和冯峥以前在一起过。”
何故眼睛瞪直,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