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和煦,清风习习,睁开眼就看到这些一群牛了。在城市难得的一块有绿草的空地上,一大群牛,闲庭信步,傍偌无人地吃着青草,嬉闹着。当一幢幢高楼平地而起,现代化机械横行的这个时代,我本以为牛这个物种在城市已经消失了,只会偶尔存在于农村的某个角落,某一些人的记忆深处。
曾经八十年代的初期,我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贫困如洗的家里有着一头老牛,好几户人家共同养着,那时候牛是属于大家的共同财产。记忆中那头水牛,四肢高大,眼睛清澈,长的魁梧雄壮。
我常想如果在牛群中搞个美牛比赛,我觉得那牛定是美牛先生。反正同村一大群牛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家那头水牛比别家的牛高出半截,就是同村最健壮的大黄牛,与我们家那头水牛比起来也逊色不少。它看起来就是鹤立鸡群的样子。
那时候农村人家对待牛好像现在人对待自已的名贵小骄车一样宝贝,甚至比小骄车还要珍贵。有条件的人家,会专门为它搭间小屋。那种三面土砖,顶棚用树木做横梁,上面堆满高高稻草的草棚就是牛的专用房子。牛住在里面不怕雨不愁吃,饿了,仰头就能吃到草。爱卫生的还会帮它把粪尿接好,让里面保持干净,清爽。到了没条件的人家更好,比如我家,直接睡在客厅。下午父亲就叫我就把稻草搬进来,免得牛睡地叫,晚上父亲扎一个烟把,为牛驱赶蚊子。这牛也灵性大概知道这是在家里吧,居然从没在家里撒过一泡尿,拉个一泡屎。这应该是动物界在物质溃泛的年代能够享受到的最高待遇了吧!
当然高待遇也要高付出的。我们五六家的田地耕耘就全靠它了,到了农忙时节它也是一天没空,总在地里劳作。牛也会看人,遇着大伯父它一天能耕五六亩地,到了那个洋伯家它就只能耕一两亩地,有时甚至赖在水田里不起来,任凭洋伯怎么抽打,它都无动于衷,瞪着一双牛眼在哪里静静的趴着。到这时洋伯没办法就去找大伯父,大伯父一到,它立码站了起来。
因为年龄的原因,那时候放牛是我的专职工作,我也乐意。每天牵着老牛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看着老牛那宽宽的嘴津津有味的嚼着小草,常常有一种莫名的愉悦。老牛有时也会像个顽皮的小孩,偶尔的称我不注意,顺口拽一把稻禾,这时就要用手把栓在老牛鼻子上的绳子轻轻拉一拉,它才会松开嘴,头低下继续吃它的草。这时候我就有一种自豪感。
放牛一般都在清晨或傍晚,傍晚蚊子多,清晨好玩一点。阳光刚刚升起来,把满地绿油油的稻禾上铺一层淡淡的金光,露珠也滴在稻禾上,一阵微风,或者我用手轻轻一拨弄,水珠四溅,金光乱飞,看起来美妙极了。一些不咬人小虫在杂草中胡乱的飞翔,一伸手就能抓住一只蚂蚱,或者一只小青蛙。蚂蚱用手捉住它翅膀对它吼一声“不许动”它马上就安静了,再吼一声“跪下”它就脚一收看起来像跪下来的样子,青蛙抓在手上它只会咕咕的叫,四肢乱蹬,手一放它就跑了。
那时候大人们喜欢都喜欢看一部电影叫“天仙配”,于是常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我在放牛的时候就老想着我这老牛会不会就是金牛星啊!要是金牛星你也给我一样法术,让我可以像孙悟空一样可以飞来飞去,本领高强,但是你可不要把我带到天上去会什么织女,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样等我回来父母岂不都老啦!但是老牛终究不是什么金牛星,虽然老牛对待我这个小孩也像金牛星对待牛郎一样,永远忠厚,善良温顺,从没有对我发过牛脾气。
只有一次,老牛让我经历了危险。放牛时间长了,我有时会大着胆子,顺着牛角爬到牛背上骑着放。那样又舒服看到的风景又多。只是我终究不是那种骑在马上,马儿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天才骑手,何况我的年龄也太小。我骑在牛背上,老牛想跨过一条沟,前脚往前一踏,却没有踏过去,前身顺着大沟就往下一坠,我一个收不住就牛背滚了下来。眼角戳在牛角上,人也一下子滚到了大水沟里,脸上糊了一脸泥巴,血也流了一脸。睁只眼闭只眼跑回家,洗好脸眼珠子没事,母亲连说:“幸运,幸运”。但还是在眼角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疤。那天我吃了一碗加了好几个鸡蛋的面条,感觉味道美极了。
从此以后我就很少骑牛背了,但还是很怀念骑牛背的风光时刻。老牛已经很老了,耕不了田,连走路都步履蹒跚,大人们商量着把老牛卖掉。我静静的看着老牛,它的眼睛再没有以前的光泽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趴在地上。都说牛会淌眼泪,我家的那头老牛始终没有淌眼泪,我抚摸着老牛,心中有无尽的依依不舍。
时光已经好久远了,有些记忆注定只能在内心的深处,没有触碰就不会翻腾。老牛为主人默默耕耘一生,到老了还奉献自己的身体,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食。牛是上帝的馈赠。几千年来,牛始终都在全心全意的为人们服务着,它永远生活在田地与食物之间。它强壮的体格,温顺,善良,忠厚的性格,在人类的驱使之下,任劳任怨的态度,让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曾与一头可爱的老牛相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