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河:第三十七话

第三十七话

顺水推舟


可能是因为我的目光过于直接,她害羞的程度加深了,为了打破这种僵局,我便猛地重咳了一下。欧阳倩也敏感的察觉到现在不是过多投入个人情感的时刻,便轻撩了有些凌乱的发丝,坐在了我办公椅的对面。

 “其实,我今晚前来,是想同你补充一点信息。”欧阳倩转动着钢笔对我说道。

我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下去。

她放下手中把玩的钢笔,满满说道:“上次,你让我分派几个同事去秘密监视汪大柱的行踪,经过这几天的调查看来,这个人或许的确是存在着较重的嫌疑。”

  “怎么说。”我不禁来了兴趣。

  “就说前两天吧,虽说他被安排进入了附近的旅馆,一开始他非常配合,并且很少外出,但是通过我们同事反映的信息来看,汪大柱经常在半夜出门,然后通过附近报刊亭里的私人电话进行着某种联系。”

“我就很难理解了,现在什么年代啊,固定电话亭、IP电话早都被时代出局了,况且他又不是没有手机,为什么还非要出去打电话呢?结合着前段时间你给我讲的,他在暗地里还与自己的子女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以我觉得她的嫌疑很重。”

欧阳倩的这席话一出,汪大柱的嫌疑似乎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被推进的太快了,而且也太顺利了,冥冥中总觉得他是故意展示出的一种姿态,然后被我们可以解读了。

看到我依旧半信半疑,欧阳倩又神秘的说道:“而且,同事说,这些天,每日里都能看见汪大柱朝着汪曾贤他们暂住的那个地方跑。我看呀,是在商量后路吧?”

这样看来,汪曾贤今天早些时候同我坦白时,也是说一句藏一句,而他那恨意究竟是真的,还是刻意呈现出的假动作,也令我难以判断。

看似表面波澜不惊的大家庭,实则背后潜藏着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细节。但那些随着时间、随着他们各自成长而生根发芽的故事,又都会在我们的眼前如实出现吗?而整个案情看似有些转机,实质上我知道可能又再度陷入了某种窘境,但是,我还不能够就这样被打倒,我需要振作。

 “喂喂。怎么不说话了。”欧阳倩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嗨,没什么?想一些事情而已。”我笑着回应道。

 “呀,对了,还忘了一件事情,来,给你个东西。”不知道为何,欧阳倩今天的话语特别多,而且加上这横空而来的一惊一乍的属性,令我更加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了。

说着她取出搁置在茶几上的一袋东西,取出的东西被方纸规整的包装着,在方纸上还绕着一圈圈的细线,看起来是药材之类的东西。“给,这个是我托当地的老中医给你配的药方,专门用来治疗肩周炎之类的劳损疾病,虽然味道会很苦涩,但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也许是很久没有来自于异性的关照,我一时还有些适应不了这温馨的场景,我局促的收起了她的中药包,脸上居然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为了掩饰自身情绪急速的转变,我连忙使劲地用双手擦拭着面部,只祈祷在她面前不会过于失态。而女人天生可能就更细敏一些,她默默地退了出去,临了只是淡淡的留给我一个美丽的倩影。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知道,与她之间,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都只会牵引出更多的不必要情绪,不过这样的沉默不是我的回声,而她大概也足够了解我的心思吧。

乘着皎洁的月光,我抚摸着这精心准备的物什,虽说它是一包看起来与我此刻心境完全不搭调的药材,但是,它却足够给予我安心的力量。而那些在体内的负面毒素,也似乎逐渐开始被清除,整个人变得越发神清气爽起来。

又是一夜过去。我知道,到了这个时刻,是该去会会汪大柱了。约见汪大柱的地方是在平县警局的会议室内,我希望可以给他提供一个宽敞明亮的地方,因为这样或许他才会直面那些留存于心的小牵绊。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我打算通过旁敲侧击让他彻底坦诚一切。

与上次截然相反,这一次他看起来十分的疲惫。不只是在这期间他经历过了某种长阶段的心理斗争,还是另有隐情。“怎么?龙组长又来找我喝茶,是抓到了我什么把柄吗?”汪大柱显然对于自己的处境拿捏得很准,他也知道如非必然我一般是不会找他的。

我也直言不讳的说道:“是的。我是有你一部分的罪证。”

就一般人来说,自己被摸索到证据,内心的情绪变化会是剧烈且突然的,不过汪大柱却表现得完全不同,他很坦然的说道:“哦,证据是吧,那你们赶紧来逮捕我啊,我等着呢。”说完,他还象征性的伸出双手,一副等待拘役的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猜你们还是只查到了一些站不住脚跟的证据吧,不然也不会这样还专程来找我谈话。”他语带锋芒,似乎铁了心要与我做一番周旋。

我轻摇着头:“不不不,我之所以找到你,不是来向你求证的,我们的证据也不是站不稳脚跟的,而是有着充足的客观证据。首先,我知道你和自己的四个子女还存在着联系,这个我们通过技术手段已经查询到,其次,你还和另外一人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我说的对吧?”

还未等我全盘说出所有信息时,他的脸色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刚刚还是红润的面庞已经完全变为了可怖的惨白,看来这证据的确是击到了他的命脉,一贯沉稳的汪大柱也在这样的时刻败下了阵来。

  “所以,我劝你还是向我们警方坦诚吧。这样一直僵持着,于你而言实在不是什么上策。”我微带循循善诱式的期待他能够说出实情。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认输的意思,他抹了抹失色的面庞,浅浅一笑:“呵,你这是在给我设局子往进套吧?而且,你们目前为止也就知道,我和一个神秘人士有着某种联系,能说明什么?一个人平日里那么多的电话联系,你就凭借获取到的一点信息就空穴来风,是不是有点?”

一连串三个反问,竟把局势开始倒逼入了他的领地,而且他所言也并不全无道理。看见我语塞,他进一步把握话语权:“我猜啊,你把事情都点到这一步来了,那么我的子女私下里同我的那种交易,应该也被你查出来了吧?”

看不出来,这个往日里看起来有些木讷老实的人,居然可以瞬间想到这一层,我接过他的引子,说道:“你猜测的很正确,不过你只答对了一半。”

   “一半?难道?”汪大柱的表情里写满了他对于这个答案的看法:诧异、无法理解。

      “对,如你所想,你儿子是主动交代这一切的,是不是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我直直的看着他。

不过汪大柱并没有与我有眼神交流,他显得有些慌张的东张西望,全身也因紧张而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不知道他的这一状态是因为担心儿女们会因此有着牢狱之灾,还是担心他也因此陷入某种困局,为了让他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我给他递过去一杯水,接过水的他,就像是一个见到曙光的绝望者,“咕咚”大口就将整杯水一饮而尽。

   “那,龙组长,我子女这件事情,你看?”他喘着粗气对我说着。

我拍拍他的肩膀,半安慰的说道:“你放心,我和他有君子协定,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基本上是没有好结果的,法治社会,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可以逃脱。”

显然他对于我后半句表现出的震慑力,产生了很大的余悸。不过,很快他又换了语气:“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在担心我的子女们,我是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这样的话语经旁人来说,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经过汪大柱这样一讲,则令我有一种滑稽、且心口不一的感觉。因为,在他刚刚流露出的表情来看,他对于自己子女的担心还是如实的存在着。

  “不过我很好奇,你之前窃取许愿信与那个幕后人会不会是有着关系?”我话锋一转,直接将自己的怀疑抛给了他。而显然,汪大柱对于窃取神秘信一事极为敏感,他提高了音量,说道:“龙组长,不是我说,你总是在没有铁证的时候,你揣度我,我知道,我妻子也跟你讲了一些话,不就是她口中的什么神秘人吗!那个人哪是什么神秘人,他是我一个朋友,那段时间在谈一些投资的事情,她一个女人家听着也不方便。”

其实打从心底里我还是很佩服汪大柱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的,那起失窃案虽说目前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证据可以直接证明就是汪大柱所为,但是根据多方汇集起来的数据来看,汪大柱的嫌疑最重,看来此人是个认死理的人,没有到呈堂证供的时刻,他是决计不会承认一切的。

他不耐烦的朝着会议室外看着,我看他情绪已经有些不太对了,就先让他回去住处。临别时,他留给了我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里面包含的内容是孤寂、与深深的无奈。一个人的语言乃至动作可以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是眼睛却说不了谎。

另一方面,我又前往了检验室,希望可以通过事故遗留下的残骸,可以抓取到一部分的证据。不过,很遗憾,所有残骸里面没有提取到任何与这几人有重大关联的信息。我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长廊里,又陷入了迷茫之中。总有一种声音在告诉我,列车事故的主使人就在这几人之中,但,每当我们再深入探寻一点...哪怕就非常小的一点,都又会被打回原点,阿婆那件事也好,秦燕也好,总以为可以直接抵达时间的中心,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成为了额外的分支,不过我也知道,操纵这些无尽分支的人,那个我们日夜渴望逮捕之人“X”,也逐渐将他的冰山一角开始露出人世,毕竟,他在创造一起起事件的同时,本身也会被事件一点点拉出水面。

我揉揉略显疲态的双眼,反身又斜靠在在扶手上,是不是之前的调查方式存在着某种疏漏,导致我们对于案件本身的掌控并不足够。嗯,也许是时候该调整一种方式了。之前我们采取的大方向是直接调查案件的本貌,这之后我打算采取身边人调查的方式来进行。而且,这个被调查的身边人越远离案件本身越好,这样事件本身的加工与包庇程度才会最小化......。长期陷入僵局的思维仿佛被瞬间指明了方向,一个个计划也在心中悄然酝酿着,希望接下来,我们可以遇到真正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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