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的五月端五前后,麦子熟了,村里开始进入抢麦时节。学校里也放假了,两周时间。
村里的地都是山地,再加上家家户户经济条件也不好,所以从割小麦到小麦脱粒归仓全靠人工。
山杏家种了二亩多地,听起来总数不是很多,然因为是山地,每块地都不是很大,所以二亩多地的小麦,实际地的块数却不少,而且战线拉得也很长,从五六里地外的金峪外,到几百米远的大山的山顶——天仓岭,无论是纵横还是海拔,靠双脚丈量都需要时日来完成。
山杏爹娘这几天都是早早起来先去地里割一趟麦子,捆好后挑到家后的场院里,摊开晾晒。吃过早饭后,山杏爹继续去地里割麦子,山杏娘则留在家里,将麦穗与麦秸用镰刀割开,麦穗摊开晾晒在场院里,麦秸则垛在场院边上。麦秸在农家一般是做柴火,或用来做披屋的原料。
割麦子和挑麦子,这两样活山杏和哥都干不了,便承担了看场和帮助爹娘打场的活。
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山杏爹娘去地里割了一趟麦子。山杏娘麻利地完成了割麦穗的活,晾晒在场院里,叮嘱山杏和山子看场,就去地里帮山杏爹割麦子。
看场,不费劲,但因为要防止时刻觊觎美食的鸡来场院里捣乱,糟蹋麦子,却一刻也不能离开。这对于活泼好动的山杏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哥,看场而已,不过就是吓吓鸡,这活一个人就能干,咱们分工呗,一人半小时。”山杏提议。
“好啊”,山子欣然同意。
“那谁先看场呢?”山杏问。
“我大,你小,我先看,你到点回来就行。”山子难得大度。
山杏高兴地答应了,在玩了大约半小时后,山杏非常守信地回来替换山子。
山杏拿出书,趴在场院角落一个小土台子上,边做作业,边看场。
“嘀——现在是北京时间10点整。”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悦耳的报时。山杏沉不住气了,山杏清楚地记着,哥哥山子出去玩时恰好是9点。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山子仍不见踪影。山杏觉得山子太不守信用了,他耍弄了自己。
山杏很生气,她决定不再一味地等待,她要主动出击去找山子。说走就走,山杏收拾好书包,关好院门,就出发找山子了。
“哥哥——”,山杏边喊边找。
然而没等山杏找到山子,耳边便传来山杏娘带着怒气的喊声,“山杏——山子——”。
山杏一听娘喊的口气就知道不好,顾不得再找山子,急忙往回跑。
“叫你们看场,你干啥去了,你看那鸡都进来了,连拉带尿,把麦子都弄脏了,这样还有法吃吗?”山杏娘一看到山杏就气不过一处来。
“我去找哥哥了。”山杏解释。
“你找他做什么,你是看场,又不是看你哥。”山杏娘怒气冲冲,听不进山杏的任何解释。
“你是让哥和我一块看场,可是他自己出去玩了,我当然要找他。”山杏不服气的顶嘴。
“谁说,我自己出去玩了,咱们不是商量好一人看一会吗,这段时间正是你看场的时间,你不好好看场,还找理由。”山子听到娘的喊声,匆忙 赶回来,正好听到山杏的话,急忙为自己辩解。
开玩笑,惹娘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胡说,咱明明说好一人半小地的,你都出去一个多小时了还不回来。”山杏生气山子推卸责任。
“不可能,我才出去了一小会。”山子坚决不认。
“都别争了,你们两个都有错。”山杏娘下了判断,她实在没时间听儿女争辩,一大堆活在那里等着呢。
山杏的眼圈红了,她实在不认为自己有错,而娘的判断在她看来明明是偏向哥哥。
山子听了娘的话,识实务地没在吱声,走到土台子边开始看书。
“你还好意思哭,你看你哥哥,多学着点你哥。不小了,也该懂事了。”山杏娘看到红着眼眶的山杏,不由再次数落到。
“在你眼里,我哥都对。”山杏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是哥哥不守信用。
“好了,好了,一会你爹就回来了,我得抓紧回家做饭,吃过饭好趁着中午头好太阳把麦子打出来。”山杏娘不耐烦。
山杏娘回家做饭了,山杏恨恨地瞪了一眼哥哥,赌气地拿起书走到场院的另一边。
山子有些讪讪。
吃过中午饭,山杏爹将碌碡套上框,框上拴上两根绳子,一根套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要是给山子和山杏轮流用。
打麦子就是人拉着碌碡一遍遍碾麦穗,直到麦粒完全脱落,这可是个力气活。山杏爹一个人有些吃力,便叫上山杏和山子做帮手,山杏娘要负责用叉子翻麦子,以便麦子能碾地均匀。
开始打麦子了,山杏随着爹,拉着碌碡一圈圈地转着,一开始还能跟上爹的步子,慢慢地就有些跟不上了。
“累了,歇歇吧,让你哥再拉一会儿。”山杏爹心疼地看着女儿。
“卖冰棍来,一毛钱五根。”不远处传来吆喝声,不亚于天赖之声。
“杏儿,给你一毛钱,你去买五根冰棍咱们吃。”山杏爹知道上午时山杏娘熊了山杏兄妹两个,山杏心里一直不痛快。
“好”,山杏高兴地答应一声,拿上钱就向着吆喝声跑去。心情也瞬间开朗起来,上午时的不愉快被山杏抛到了九霄云外。冰棍的治愈作用堪比仙丹。
“大婶,俺买一毛钱的。”山杏对卖冰棍的妇女说。
卖冰棍的大婶看到来了生意,笑着应一声,打开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木头箱子,然后又掀开里面的一层白色棉被,伸手拿冰棍。
“大婶,你看,你里面的冰棍有些都化了,可不可以便宜点卖给我。”山杏凑到冰棍箱子跟前,看着里面的冰棍,和大婶讨价还价。
“你这孩子,还挺会过日子来。”大婶笑了,“行,那就给你七根吧”。
“哎,谢谢大婶。”山杏高兴地道谢后拿着冰棍朝自家场院跑去。
“买回来了。”山杏爹看到跑来的山杏,扬声问道。
“嗯”,山杏说,“我跟大婶讲了下价,一毛钱买了七根。”
“不错”,山杏爹夸奖道。
“爹,你吃。”山杏举起一根冰棍放到爹嘴边。
“嗯,真好吃。”山杏爹就着女儿的手咬了一口,才伸手接过,“给你娘一根,剩下的你和你哥分了吧。”
“我才不管他,想吃自己来拿。”山杏不情愿。
“你这孩子”,山杏爹有些无奈,“和你哥还记仇?你多吃一根,上午的事咱就算过去了,不许再提了,听见了吗?”
“好吧”,听到可以多吃一根冰棍,山杏仅存的一丝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