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苏东坡历史小说《苏在凤翔》之七
十三,兄弟雪途诉别离
嘉佑七年,也就是公元1062年,年底的腊月初一。开封汴梁大雪纷飞,寒气逼人。
在古代的那个时季,几手全城全乡下的人,己躲在窝在屋子里或窑洞里避寒。野外很少能看到人迹。
苏轼兄弟俩,本想在开封客店里再呆几天,但年关己至,再是任期催的比较紧,不能再耽搁了。
上个月,苏家兄弟俩考中进士后,老爹苏询乐不可支,这便交待让兄弟俩好好等朝廷派职,就带着光宗耀祖的心满意足,回眉州去了。终究苏府的一大摊子生活事情,还需要他去做主打理。
苏大公子的小媳妇王弗,与保姆大嫂任采莲,是在老爹回到老家眉山后,刚好本地有一个考上进士准备赴职的新官员,其送家属来开封。老爹就联系这家人,让小媳妇王弗和保姆任采莲,还有七个月的小孩苏迈,随这家人,相互帮衬着,一同乘大船,来宋都京城开封。
在行程二十天后,思夫心切的王弗终于见到了小丈夫。
苏大公子见到了大半年未见的小媳妇,和小苏迈,自然心喜若狂。苏抱着小儿子,乐颠呵呵的哈哈逗笑。一家子其乐融融。
二弟苏辙的派职还没有确定下来。苏轼要西行去秦陕西府雍城去任职,苏辙决定送送大哥,也送送嫂子和小苏迈侄儿。一般小叔和侄儿特亲近,二叔自在开封见到小侄,常常抱着逗趣而爱不释手。连苏兄都粘不上手,只能望着尴笑。
苏二公子在闲得心慌无聊。于是,兄弟俩,每人坐上各自吏部派发的木轮轿车,再向吏部申请了十个护卫兵,就坐轿车出发了。
苏大公子起先不同意苏二公子伴送他,但禁不住二弟的央求。行途中,兄弟有时各坐各车,有时同挤上窄狭狭的轿车棚子里,就在本轮车的硬当当振动旋转中,出发了。
他们这次出发赶职之行,比起从四川来时的私人盘缠周转生活之需,要阔绰宽裕多了。因为这次去赴职,他们就己成了朝廷新吏官员,所以从坐轿车从用杂役卫士从穿衣从吃饭从住驿站都是公事公办开支。就象这会1坐的本轿车,是冬季的棉棚,用厚草帘子实实包裹着,再加轿内有厚棉被子护身,轿车外既使把差夫兵士们冻得瑟瑟发抖,但轿棚内还是比较暖和舒适的。
这一行上路的,有三个木轮轿车。苏大公子与小媳妇一辆,保姆任采莲与小苏迈一辆,苏二公子一辆。
这一天午后,他们各自在暖轿车内,被车身抖振得昏昏欲睡。忽儿,赶车的田大叔说道:苏大少爷,渑池县的龙耳寺到了。少爷你早上曾经告诉过我,说路过龙耳寺时,让我告知你一声。
苏轼立马一个激凌,坐直身子,他从轿窗探出头,对弟说:二弟,咱们去拜会一下奉闲师父。五年前,咱们考试来的路上,在龙耳寺歇过脚,住过宿,奉闲师父慈爱仁厚,曾经好好宽待过咱们。咱们今天路过,得好好去谢恩一下。
下得轿车来,走近庙门前。
天寒地冻,再加下着小雪,由于香客稀少,龙耳寺大门紧闭,甚是寂寞冷清。
兄弟俩走近大门门廊下。当当当的叩了一下门环子。
喳啦喳啦,门内传来脚步声。
哐啷啷大门拉开小缝。
一个小僧出现门缝中。
小僧问:施主,有何贵干?
苏大公子:小师父,我们想进庙一拜。
小僧:施主,天气寒冷,下着雪。香客最近很少,庙事停息。改天天气晴好暖和了,来吧。
苏二公子:小师父,请问,奉闲师父在吗?近来可好。
小僧听此问话,愣了一下。缓缓的说:奉闲方丈不在。
苏大公子:请问奉闲师父去哪里了?
小僧:奉闲方丈云游四海去了。
苏大公子失望的说:真是不巧。是这,六年前,我们路过本寺,在寺内栖住了两天,承劳奉闲师父慈善宽待。卑人甚感谦意。今此路过,想再拜会奉闲师父,以致谢意。若果奉闲师不在,甚是遗憾。今此送上川蜀的特产,夹江宣纸和峨眉山茶,待奉闲师父回庙,拜托小师父一并送给奉闲师父。
小僧一下子有些为难了,说:这,这,为难本僧了。
苏二公子不解的问:小师父有什么不便吗?
小僧说:施主,不好意思,奉闲师父回不来了?
苏大公子一惊:怎么,奉闲师父去另外的寺庙修行去了。
小僧叹了一口气,说:施主,请随小僧走来。
苏兄苏弟,不明就里的随小僧进得大门,走过庙院,并未进寺殿内。而是绕到了庙后山崖下的空地上,这里有几座墓堆和几尊小灵塔。
小僧来到一座三米高的砖砌小灵塔前。苏家兄弟顿时愕然了。
苏大公子:奉闲师父,是不是,圆寂了。
小僧伤心的说:老方丈是前年的秋季圆寂的。
苏大公子:我们六年前,深受大师父厚待之恩。本来想借此前来,与大师父好好叙旧,好好听惮悟道。没曾想,没了机会。实在令人痛心。
小灵塔前的石桌上,苏大公子将一卷夹山宣纸和一包峨眉山茶,敬供在桌面上。
苏家兄弟俩跪拜行礼。
小僧:借问施主,可是苏家公子。
苏二公主:小师父,我们兄弟俩正是。当年奉闲师父在惮房,与我们喝茶吟诗,高谈阔论。大师父虽七旬有余,但与我们小后生,交谈甚欢,其莫逆之交,想起来令人感激涕零。
小僧感叹道:大师父弥留之际,我在身边。大师特意交待,如若苏家公子,在他逝后,重来龙耳寺,有一件翠玉冰珠手串,交与苏公子,以此信物,了却当年的相遇之谊。方丈说,这串手珠,是当年西征西域大将军赵光义,班师回朝时,路过龙耳寺,上香礼佛后,赠予了他这件手串。这串手珠,赋予镇西威强之神韵,期望苏公子珍惜此手珠。为大宗为官理政,爱民如珠。
龙耳寺大门外。
苏家兄弟与门口的小僧打辑告别。
在行程的车队前,苏辙二公子说:子瞻兄,我再送你一程,到豫秦边界。
苏轼急劝道:行啦,子由弟。你赶紧回开封吧。你还要等待吏部派职就任。别再任性,一个劲的送我。几百里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漫无边际的送别。赶快打道回京城吧。
苏辙顿然伤神落泪道:子瞻哥,咱兄弟俩,从小到大,一直粘糊在一起,亲密无间。连在京城殿考大试都在一起。没想到,今个,要各奔东西,天南海北,各任其职。这一别,各使朝命,不知什么时候开能再见面。一想到此,我心如刀割。
苏轼忙劝抚心肠柔绵的子由,道:好了好了,小弟休要伤心。咱兄弟俩是高中状元,锦绣坐官去的,这是欢天喜地的大福造。让你这么一哭闹,好象咱兄弟俩是去逃难一样。快别这么哭哭啼啼了。实在是晦气的很。听兄话,赶快打道回京城去吧。
苏辙含泪不舍的上了自个的木轿车。
忽然,他揭开绵厚帘子。
苏辙大喊道:子瞻兄,我为你吟一首送别诗。
《怀渑池寄子瞻兄》:
“携话离别郑原上,
共道长途怕雪泥。
归骑还寻大梁陌,
行人已度古崤西。
曾为县吏民知否?
旧宿僧房壁共题。
遥想独游佳味少,
无方骓马但鸣嘶。
苏轼站在雪中,任受着寒风的扫袭。他看了着身旁雪地上,一群硕大的野鸟在跳动寻食,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的爪印,甚是有趣。
苏轼以兄长的气势大喊道:子由,好诗,你吟得非常好。把我们兄弟俩的离别情意,诗赋得真情实感。好,兄长就附合你一道诗,来应许这一番兄弟情份。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和子由渑池怀旧》
雪天雪地,雪途雪暮时。
一车行回向东。
两车赶途向西。
车驴长嘶,车夫喝畜。车轮颠抖,轿身振摆。骑驴的卫士临雪瑟缩。
人在远途中,心在离别暗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