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提及鲁迅,首先想到的便是他那脍炙人口的语句:“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1903年<<自题小像>>)、“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1932年<<自嘲>>)、“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1916年<<故乡>>)……品味把玩之际,一个对未来充满自信、对困难百折不挠的封建斗士形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在<<〈呐喊〉自序>>中,鲁迅先生的思想变化发展经历了四个阶段:
一、追求。“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鲁迅,为了医治父亲的重病,几乎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铺里”,遭人白眼,受人诬蔑,渐渐地“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从而开始了“寻梦”的征程。如果说到N地进K学堂是环境所迫的话,那么东渡日本到仙台学医则是目的明确主动出击,“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想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学医救国的美梦刚刚作了两年,讲堂中的电影事件便将它击得粉身碎骨,“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并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立志学医,弃医从文,不断追求,不断进步。
二、失败。青年鲁迅是一个爱做梦的人,他的梦表明了他对革命思想的追求,对社会前进道路的探索,对光明富强的中国的憧憬,但这些都像梦幻一样未能实现。本以为学医能救国,学业却半途而废;本以为“从文”能启蒙,《新生》却难产而死,随后,不幸的婚姻,辛亥革命的“换汤不换药”,张勋复辟,北洋军阀的混战,使得寻梦中的鲁迅连连受挫,寸步难行,从此鲁迅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之中。
三、苦闷。鲁迅先生想通过学洋务救国、学医救国、搞文艺救国,而这些理想之梦一个一个破灭,于是他开始抄古碑,“使自己回到古代去”,忘掉问题和主义,深居简出,闭门蛰居。“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这貌似的悠闲,使生命暗暗消去,是不得不如此的无可奈何之举。因此蛰居并非遁世,寂寞并非消极悲观,苦闷乃一时找不到出路。这种寂寞,并非真的无聊,更不是无事可做,而是一种“不特没有人来赞同,也还没有人来反对”的孤独,是爱国者报国无门的忧愁,是先行者曲高和寡的悲哀。
四、呐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苦闷中的鲁迅并非一蹶不振,他在探索、在反思、在自我解剖、在积蓄力量,不管环境如何,那救国救民的愿望始终在作者心中萦绕,那“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壮志使作者心潮难平,当反帝反封建的战斗号角吹响的时候,那长期埋藏在心底的理想和积累起来的丰富经验,就成为投入新的战斗的动力,正因如此,才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可能,难怪金心异的寥寥数语,就能让他重出江湖,毅然前行,原来他知道“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做不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至少也要与英雄同道、为猛士呐喊助威,只有这样,才能消除自己的内心煎熬,才能“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还做着好梦的青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鲁迅先生心路历程的曲曲折折,是他不断追求不断进取的结果,是他自我解剖自我进步的体现,正是它,我们才得以认清“仁义道德”下吃人的本质,正是它,我们才得以明白落后民族的国民劣根性……感谢曲折,感谢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