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到台北旅行,感触颇深,其中最深的莫过于:无声的语言。
沉浸在一种文化中,即便没有人对你说话,你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态度、信仰。走到哪里,你都能知道,我该怎么做。
举个例子。
在台北搭地铁是一件挺舒服的事情。你不用太匆忙,不用太焦虑,因为匆忙焦虑也没有用,因为规则已经在那。匆忙有匆忙的搭法,悠闲有悠闲的方式。
比如说,搭乘手扶梯时,你会看到所有不那么赶时间的人,会整齐地站在电梯右侧,左侧空出一条道,赶时间的人可以无障碍地从左边上去。
到了等车的地方,每个门口都画了三条排队的线,所有人排在线里。这时你就知道,右边下车,左边上车;或者相反。
上车以后,看到站了很多人,可是有两个座位没有人坐。我一看,原来是博爱座,就是专门给老、孕、残或其他有帮助的人坐的位置。
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该怎么搭手扶梯,如何排队,博爱座能不能坐,那么,我是如何学到的呢?
参考群体。那些正在做这些事情的人。即便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我依然学会了这里搭地铁的相关规则。
在内地,我们也有指示的标识、话语,也有博爱座,但在这边,是另外一番景象:地铁手扶梯左右站立,如果赶时间,首选走楼梯;博爱座上,坐了年轻人,和其他非博爱座对象。
同样有标识,是什么让我们学会了另一种搭地铁,或者坐博爱座的方式?
同样是参考群体。那些正在做这些事情的人。
我们在这里讨论的,不是这样的方式好还是不好,或者哪个好哪个不好,它们之所以存在,就是一种合理的文化现象。
我想讨论的是,在搭地铁的过程中,我感受到的无声的语言的力量。
无论站右边,还是站两边,你看到其他人这样站,你会很自然地跟着这样站;博爱座能坐,还是不能坐,你看到其他人坐,或不坐,你会很自然地跟着坐,或不坐。
我们就是这样学习的。通过观察,观察周围人的行为,来决定自己的行动。班杜拉称之为“观察学习”。这是我们最重要的学习方式,因为人是群居动物,无论你想还是不想,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你就是在群体的目光和评价中成长的,而外部的评价与自身的因素结合在一起,会内化成一个人的自我评价系统,也叫一个人的自尊体系。
比如,在内地,作为一个年轻人,你坐了博爱座,你不会有内疚、自责的感觉;在台北,你可能就得经历一个复杂的内心斗争,真的坐上去了,你可能会担心自己不够坚强,不够礼让,不够有礼貌。
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人、环境所影响,尤其是,你看待自己的角度和方式。
这个群体,小到一个三口之家,大到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说孩子是一趟列车,文化是这趟车最先的规则制定者,父母是司机;孩子慢慢长大了,有了自我意识,他开始不满足于做一个乘客,他要当司机;当孩子再大一点,他甚至不想只做一个司机按照规定的路线走,他要做规则的制定者。
在这个慢慢长大的过程中,父母通过语言、动作和神态,向孩子传达信息,带他开往大众期望的方向;父母时不时感到担心:他行吗?这时,孩子不是通过父母的语言,而是父母的行为来接收这样的讯息的。比如,一个妈妈一边叫孩子自己吃饭,一边拿着勺子把饭送到他的嘴巴里;一个爸爸拿着孩子拿回来的分数不理想的试卷,一边说没关系,一边皱着眉头……
看到的,比听到的,更有杀伤力。
这是我第一次从文化的视角感受到“行大于言”的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