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亚人口比海口还少,整个城市显得安静,其时旅游还没有发展起来,三亚城中偶尔能见到黎族妇女卖旅游纪念品的。我们住的那个疗养院在三亚湾中部,以我眼光,三亚湾适合不会水的人或初学者嬉戏,地势平缓,离岸七八十米水才齐胸,会水的人则可往更远处游。三亚湾沙粒细,内行的人说不好,要像大东海、牙龙湾那里的沙粒粗才好,那时大东海已经开发出来,三亚湾和牙龙湾都还没有影。疗养院的同志带我们去牙龙湾实地看过一次,说那是一个非常好的海湾,绿树、沙滩、海水、阳光、蓝天、白云全有,比夏威夷黄金海岸还好,极有开发价值。但我们也是外行,看不出什么名堂,我下水一试,不过二三米远水已没人,觉得牙龙湾水深浪急,况且是一个小湾,不如三亚湾辽阔。
我们住的疗养院就在海边,出院门到下海不过几十米,穿一条泳裤就可以下海去游,游完上岸直接回疗养院冲水,非常方便,一天之中任何时候都可以下水,我有时夜晚12点睡不着时还下水去。在疗养院疗养的就几十个人,爱下水的人不多,早晨要是去得早,三亚湾的天空一碧如泻,茫茫海面上,目力所及没有第二个人,那感觉,爽。
在三亚湾,看不到日升,也看不到日落,因为它正冲南面,刚到的前两天,我天天早起,想看海上日出,结果一无所获,问后方知是上述缘故。那时三亚湾非常安静,一早一晚两遍潮声,躺在床上也清晰可闻,先是那急促的哗哗声,然后慢慢地小下去、静下去,突然那急促的哗哗声又响起……
涨潮时在海边观看也挺有意思,看着那潮头由远而近地赶过来,一浪高一浪地盖过来,扑向浅水中的人,只见那水骤然加深,脚下发漂,人不由自主地浮起来,以为被卷到深水区,惊叫间潮水已越他们而去,潮水一退,低头一看,水深尚不及膝,都笑了,那感觉,爽。
六
1988年的三亚湾差不多就是一个荒滩,还没有开始开发,基本上没有建筑物,除了我们住的疗养院外,旁边还有石油系统的一家疗养院尚未开业,偌大一个海湾,空荡荡的,基本上是原生态。那时三亚湾没有路,进出颇不方便,潮水退后的沙滩特别磁实,车子就直接在上面行驶,留下清晰的痕迹,潮水淹过,一切又复原。三亚湾东从鹿回头开始,西到天涯海角,很随意地画了一条大弧线,大约有二三十公里长,前面就是辽阔的南海,远远的可以看到那海平面的水天一线,海中还有两座小岛,名字早忘了。三亚湾两端看起都不远,走起来却不近,一天清晨,我沿着海边往天涯海角方向走,一个小时后,发现目标仍遥遥在望,一点没近。三亚湾岸边一线是黑森森的防护林,但不是椰树,我初看像一种松树,后被告知是木黄麻树,说是不怕海水浸蚀并抗风,最适合植为沿海防护林带。放眼一望三亚湾呈三条彩色弧线,低处一条弧线是海水湛蓝,中间一条弧线是沙滩浅黄,高处一条弧线是林带墨绿。记忆中70年代时,关山月有一幅画《绿色长城》,画面类似此景,当然,真实风景气势夺人,那感觉非画能及。
七
在三亚湾呆了十多天,我没见过打鱼船,一天早上,远远地从西边漂过来两条船,初以为是打鱼的,船靠岸后才发现不是,两条船上老少男女都有,有十几人,像是两三家人,穿着破旧,有些男人光着上身,都是很多天没洗的模样。船停后人却不上岸,隔了一阵才上来两人,一打招呼,一句话也听不懂,我们找来管理人员,管理人员也听不懂,但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原来这些人都是越南的难民,停在这里是要一些吃的喝的,然后继续赶路,目的地是香港,此前听说过越南难民事,这次是真看见。管理员搬来食物,越南人都上来,狼吞虎咽一般,什么都不顾,看来是饿极了。大家都给予真切的同情,后来又给越南人带上不少食物和淡水,他们才上船离去。
看着远去的船影,我在想一个国家要是赶上战乱、灾难,最受苦的就是老百姓,老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不仅本国遭难,周边的国家或地区也会被殃及池鱼,那时大量的越南难民涌入香港,就困扰了香港很多年。我庆幸中国走上了求稳定、求发展的轨道,中国的老百姓不至于像越南难民那样满世界漂泊,寄人篱下,这是老百姓过日子的起码要求吧。
附言:2006年我再去海南,粤海铁路已开通,洋浦港刚建成,海南变化太大,旧踪难觅。整个三亚湾全是高楼林立的海景房,那原生态似的三亚湾没有了,只有天涯、海角的巨石未变,周围已是熙熙攘攘的旅游区。中国的改革开放也影响了越南,如今越南的改革步子也很快,这说明改革开放是发展中国家共同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