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飞

当梅子和桅杆乱搞的谣言满天飞舞时,我还是斜靠在凉椅上,波澜不惊。在农村,三两个婆娘,扯一堆家长里短,都会引来一场锣鼓喧天的大戏。而这些,在我眼里,就是一场又一场飞舞的芦花,风景而已。

“哎,现在风水坏了”婆婆叹着气一屁股坐在凉椅子上。

那桅杆做的就不是人做的事。

“咋子会弄出这种事来嘛,丢人现眼。”

“他们说的真的?”我还在质疑

“咋子不是真的嘛”

“真的睡了,这还要不要脸嘛!”婆黑着脸,眼翻白。

“不要脸的多”我替梅子辨解

“女人嘛,要找女的去伺候,找个男的,你一眼,我一眼的,能不出问题吗?看这下咋子收拾。”婆婆唠叨着走了。

我终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梅子动阑尾手术,老公在外打工,就拉了桅杆作陪。她和桅杆曾经相过亲,因为种种原因,没在一起。这次在一起,旧情复燃,干柴烈火,就搞上了。两人不避嫌,恰巧被村里的长舌妇撞见,事情就传开了。

我心里暗暗发怵,这双方都是有家庭的人,一旦闹将起来,还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想起前几天几个嚼舌根的在店里的话:

“哎呀,人家两人早就缠上了的”

“这下偏房搬正房了”

“听说她老公要回来了”

“桅杆的老婆也要回来,他女儿打的电话”

“有好戏看了”

没想到,这场芦花飞竞成真的了。

这对男女我都比较熟悉。尤其是梅子,在山里转悠的时候,我常看到她锄地,娇小玲珑的身子弓着,一锄下去,好象使尽洪荒之力。碎花衣服汗渍渍地贴在身上,阳光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远看象一道风景。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我都会想:女人啊,就是菜子命,滚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

第一次见梅子,白皙的瓜子脸上含着自然的笑。坐在凳上,不说话,一副端庄的模样,就是话少。

每次来店里,除了该说的那两句说完,就是闷坐。坐到等病人都走完了,才闷声不响的离去。久了,也能找点话和我聊,但从不聊家事。好象刻意隐瞒什么?

当谣言还象芦花般翻飞时,桅杆的老婆回来了,一见面,两人就吵得昏天黑地;同一天,梅子的老公也回来了,两个人吵得黑地昏天。

大雨欲来风满楼。

那天,空气很闷。我走出屋子,准备去山上逛逛,享受一下南山的清幽。这时,梅子来了,沮丧着脸,我便邀她走进夕阳里。

“萎靡了”

“乱”

“想离吗”

“不知道”

接着梅子开始哭泣,压抑的,万般无奈地哭着:声音里有悔有恨、也有难舍难离。她就那样没分寸的哭着,双肩耸动,在夕阳下显得那般孤独、无助。我静静的看着,突然想唱一曲:有情相守才是家。

梅子哭累了,尽管还抽噎着,但看起来心里好多了。夕阳映照在她好看的公子脸上,格外妩媚。但让我震惊的这却是和梅子相处的最后时光。

隔了两天,长舍妇传来风声:梅子上吊了。我连听几遍,方才确定,梅子真的自杀了。我只感到全身都麻木了。

耳朵里又断断续续传来她们的声音:梅子离开人世的前两天,在院子里撒泼:骂自己的男人,骂嚼舌根的女人…啥子脏话,黑话都从她斯文的嘴里吐出来。

有人惋惜,有人咒骂,对梅子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去的去了,来的还会来。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循环着。

听说桅杆去了灵堂。梅子的男人不让进,牛高马大的桅杆一把揪住梅子的男人甩出一丈多远,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灵前,鞠了三躬,摔门而去。

听到这些,我心里多少替梅子感到欣慰。此时还是初秋,我仿佛看到芦苇花纷纷扬扬,如雪般盖在梅子已没有温度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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