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粗糙,骨节大,指尖和掌心布满了老茧;男人的手反而是光滑的,柔软的,没有多少艰难岁月痕迹的。
这样的两只手牵在一起,就如同这样的两个人并肩走在人们视线中一样,不和谐中奇妙的和谐自然。
尽管女人有些羞惭,尽管从酒店房间拿了行李出来,做服务业的男男女女们在职业化的礼貌客气后仍藏了张以衣冠识人的脸,但男人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最瑰丽的珍宝。
“阿爹,我们现在去干嘛?”学文仰起脸,一手一个牵住了他们。念幼稚园的时候,他一直想像班上同学那样,拽着阿爹阿娘的手,蹦出去好远好远。现在,他的个子都快赶上他阿娘肩头了,但他总算又和自己的骨肉至亲连在了一起,再不分开。
是啊,先做什么呢?林冠中低头用目光征求陈玉芬的意见。
她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求婚里,她自然是信他的,她大概只是不信自己或者不信上天,所以那种不真实感尤其强烈。三个人站在街头,看着前面不同的方向,人群、车辆熙熙攘攘,城市嘈杂,不给你停留在自我世界的时间与空间,不论是否已做出决定,你必须先往前走。
陈玉芬下意识地迈开步子,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跟着她穿过这条街,搭小巴回了家。也对,林冠中想,当然要先在这里扎下根,才好徐徐图之,圈住她一辈子。
这回,他反客为主,不待她安排张罗,自顾自拎了箱子进了房间,将衣物挂进柜子里,又一古脑把她那些黑漆漆的旧衫给扔了出来。
“喂!明明还可以穿的……”她心疼又心虚,拾起来换了商量的口气:“要不,留着在家里睡觉时候穿?”
他终是揪了她的空子,环住她腰没皮没脸笑问:“睡觉的时候不是不用穿的吗?”
“啐!”她反手打了他一下,推开他要出去,他倒快一步靠在门背上,一边冲外头嚷嚷:“学文,喝点水我们出发,不要误了跟你阿姐的约会!”一边伸开双臂拦住她去路,“快!来一个!”他指指自己面颊。
陈玉芬便想起当年,你侬我侬少年时,他也是这般无赖。可少年时是真的好,无忧无烦,总觉得前路灿烂。那灿烂便浮上脸庞,她也就带着这样的灿烂吻上了他的脸,瞬间让他以为到了春天。
卢安安读大学三年级。为了方便晚上自习和周末、假期在学校打工,她搬到了宿舍。白天这份工是在图书馆帮手,晚上会去便利店做四个钟收银,这样,除了奖学金之外,日常的生活开销也基本不用玉芬负担。
对这个男人,她心里有隐约的影子。那年她已经念小学四年级,是个早熟、内向的女孩子。后来,阿弟的降生仿佛替她解释了许多问题,再后来,她16岁,她18岁,她心动过,她爱过,然后她发现,自己也就没那么执著于阿娘、阿爹、阿弟的爹之间的纷纷扰扰。至少此刻,看着面前的两大一小,她格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