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夕,接到家乡一个陌生的电话,“妹,国庆回来吗?”亲昵的称呼,浓重的乡音,尽管没能分辨出是谁,但我知道,一定是家乡的亲人。
“今年我六十了,9月正式办理退休,家里要给我办个六十岁寿宴,教育局的领导和同事都要来给我祝寿和庆祝光荣退休。”
“我想趁这个机会,杀头猪,兄弟姐妹们也都回来聚聚,你有空回来吗?”
听完,便知是老家堂哥,爷爷奶奶孙辈里的老大,我们都叫他大哥。
大哥是其实姑姑的孩子,当年因为伯父考上师范,在外教书,爷爷奶奶为了身边有人照顾,于是便让姑姑留在家里,招了个上门女婿。
姑姑今年八十,身体依旧很好,大哥生日那天和她通电话,声音洪亮,思路清晰。
“我二十岁生你大哥,今年他六十,我就八十,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也是村里活得最长的老人。”
“你奶奶一直想着过八十大寿,可惜啊,在七十九岁那年走了。现在,我活过了八十,比你奶奶活得还长,我知足了。”
一晃,奶奶走了已经二十几年。
大哥是家里的长孙子,而我是幺孙女。
自我记忆里,大哥有钱、而且大方。
直到现在,每每被牙疼困扰,想到的第一个“罪魁祸首”便是大哥,因为他特别喜欢买糖给我吃。
要知道四十年前,在乡村里,糖也是极少有机会吃到的。大哥因为在村里做代课老师,每个月都比其他村民要多那么几块钱,所以手头也显得宽裕不少,买糖给我也是他的一大乐趣。
大哥初中毕业,便开始做乡村教师,开始是临时工,为了转正,每个周末,他都要骑行30公里去县城读书,以便取得师范毕业证。
从村里到县城,一半以上是起伏不定的山坡路,大哥就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十八寸老把式,周六一早6点出门,9点到教室;周日5点下课,回到家天已黑透。
转正后,大哥安安心心在村里教书。除了上课,早晚他还得把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照顾好。尽管两头都忙,但是大哥总是乐呵呵。
大哥有一儿一女,女儿是老大,儿子算超生,名字就叫荣超。
儿子出生的时,是计划生育搞得最火热的时候。当年,怀孕的嫂子每天都胆战心惊,生怕被抓去做手术,一旦听到马路上有汽车声,立马躲起来。
计生队白天抓不住人,于是开始晚上行动。最紧张的时候,大哥带着嫂子在山上的茅草屋里住过好一阵子。用奶奶的话来说,真是比鬼子进村还厉害。
或许正是因为儿子来之不易,对其宠溺有加。这小子居然初中毕业就不肯继续上学,非要去广东打工,把大哥气得半死。
要知道,在村上,我们家算是望族,二十年前,已经考出去六、七个大学生。
大哥自己没能上大学,已是遗憾,现在条件好了,有机会上学,他居然不领情。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由他去了。
儿子打工、结婚、生子,因为没有上大学,打工只能做简单的技术活,不稳定,儿子总是大哥的一块心病。
于是大哥便把希望寄托在孙子、孙女身上。自小便是唐诗宋词,琴棋书画样样来。功夫不负苦心人,孙子、孙女都学习拔尖,处事大方。
再后来,大哥的儿子在县城买了房子,生活也稳定下来,大哥也就放心了。
前些年,全国掀起“村村通”农村道理改善,作为村长的他,又开始为村里的事到处奔波。
向上,要和政府协调款项到位的事;向下,要说服村民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忙得也是团团转。
辛苦了一年多,全村的道路都铺上了水泥,再也不用担心雨天道路泥泞弄脏一身。
在道路的修葺一新的庆典仪式上,大哥拎着两只大红公鸡祭天祭地祭祖宗,伴随着响亮的鞭炮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大哥说,退休了,也该去外面走走,看看世界,说上海是一定要来的。
我说:“大哥,上海欢迎您!”
无戒训练营第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