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可以活在爱与欢喜中。如果感觉不到爱和幸福,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用欢喜的眼光看世界,用爱的心去感受世界。”作家夜跑所见之景令人惊喜,所遇之人有趣,怀着一颗爱之心感受生活,人生何处无风景。
懒得脱下珊瑚绒的睡衣,我就穿着它,出门去跑步。
每晚,我都要出门小跑一会儿,这成了我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光。
夜色是最好的遮挡,没人觉得我怪异。我可以跳着走,蹲着走,倒着走,傍着走。我也可以踩着舞步,手舞足蹈,哼着唱着。同样的,没人觉得我怪异。这个时候,便是真正自由的一个人了。万千世界,都是我的。
一路的花香、草香、树叶香,浓的、淡的、深的、浅的、缠缠绕绕。我闻闻这朵花,认认那棵草。黑夜里,它们的面容看不真切,视觉便退居一旁,味觉开始上位。闻闻吧,闻闻就知道了。这就有了再相识的欢喜了。
露珠的清澈,让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风也是带着好意的,吹过来,拂过去,跟逗你玩似的。黑夜使一切变得纯粹,滤去了浮华,还原了本真。它使我想起“沉淀”这个词。黑夜是最经得沉淀的。
拾荒的老人,单独一间小棚子,搭建在路边。应该属违章建筑吧,愣是没有人来把它拆掉。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它都在。晚上,老人在门前拉只大灯泡,足足有二百瓦,亮闪闪的,把门前的一截路,都给照亮。老人在灯下分练荒货。夏天的时候,是打着赤膊的。一旁的随身听里,放着河北梆子,或是陕西秦腔,一律的高嗓门,铿铿铿,锵锵锵。对老人这种重口味,我起初真是好奇的很,他是真心喜欢呢,还是借此排解寂寞?后来,我听多了,竟也喜欢上那唱腔,它有种让人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的畅意。
我真愿意他一直就这么住下去。我跑步的这条路上,有了他的存在,就生出鲜活的味道。那是尘世应有的味道,让人欢喜,让人不舍。
其实,每次出门前,我也纠结着来的。我家那人不喜动弹,他总是半歪在沙发上,手里随便翻本书,或是拿着电视遥控器,随便调台。他劝我,说,今晚你就不跑了吧,休息一晚,陪我看看电视多好。
我也想那么干。人都是有惰性的,人都喜舒适的。但最终,我还是说服自己出门。多少天的坚持,我不想在这一天出现断裂,那会让我觉得遗憾。
人的行为,往往都在一念之间。你抬脚迈出了那一步,你也就战胜了你自己,成全了你自己。就像我每每出门之后,都会觉得很庆幸,我让一天又以完满告终。要不然,我将错过这一晚的花香草香,错过这一晚的露珠夜色,错过这一晚的河北梆子和秦腔。
月亮是什么时候撑在半空中的?它想一个人,早早地等候在那里。
我不时抬头看看它,觉得它也在看我。
月亮走,我也走。
天空像一口井,水波不兴,月亮是托在上面的一块打磨过的玉,圆润,质地醇厚。
《诗经》里有赞美: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说是赞美月下美人,我觉得更像是在赞美月亮。月的皎洁,才衬出美人之纯。天空干净,大地才会干净。
我在月下小跑。路上也有三两个锻炼的人,有的被我赶上了,有的赶上了我。我们不说话,只相互打量一眼,笑笑,继续跑自己的。
后来,曲终人散,只剩下我,还在跑。和我一起跑着的,还有风,还有一个世界的花香草香。
月下我的影子,看上去比我年轻。它像一头年轻的小鹿,欢跳着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