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将近,又到了中国传统的祭奠祖先的日子。爸爸离世将近十年,今天想写一写记忆中远去的爸爸,也用文字定格一个我印象中父亲,因为时间跨度比较大,只能先写一个梗概,在以后的整理中会逐步增加内容。
父亲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小老头,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很显老,妈妈常开玩笑就是,爸爸带个草帽,脖子上缠条毛巾,去村口的砖井打水,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向爸爸打招呼问路,小伙很礼貌地称爸爸为大爷,其实,爸爸的年龄跟小伙相仿,只是显老而已。
用爸爸的话说,他一生是在苦水中泡大的,唱歌也是苦菜花,喜儿,小白菜的调,相由心生,心内的苦在脸上显现成了皱纹,所以就显老了。
爸爸小的时候,因为爷爷被打成右派坐了三年牢。爸爸兄弟三人,排行为二,大爷在上初中,叔叔还小,整天就是玩。一家人的生活压在了奶奶身上,爸爸心疼奶奶,尽力分担着生活的压力,上井挑水,打草喂牲口,收拴家务,在这些日常劳作之余,爸爸还不忘熟背《药性赋》《汤头歌》《濒湖脉学》等医学基础经典。在十三岁时就已经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在爷爷出狱后,口口相传地教给爸爸医学,特别爷爷擅长的外科和儿科得到了真传。
爸爸有两次外出的机会,一次是乡兽医站的医生看爸爸这么小就能熟知药性,就想把他带走,可因为爷爷的成分问题,村干部没给机会。另一次就是本家一位爷爷去了新疆,来信可以带爸爸过去,可乐观的爷爷说天不能总这样,就没让出去。
天还是那样的天,什么都没改变,变化的只是年龄到了成家的时候,可没有媒人会登这样的家门。无奈的情况下,爸爸又做木匠,又上河做工,挣了三百元,下了东北。
经过几年东北生活,展露了医术的能力,被生命中的贵人霍大爷安排到了村卫生院,然后经人介绍,在借来的房子里与妈妈成了婚。然后就是我们兄弟三人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我很小的记忆中,爸爸是很乐观的人,总会笑笑地对我们,从不打骂我们,还会在生活中给我们带来欢乐。在后来上高中时,我还写过一篇关于爸爸的作文,被老师在全班朗读呢。当时写的就是一个字的故事,爸爸说见鸡蛋就够,我附合着说我不爱吃鸡蛋,妈妈说:“你爸是见了鸡蛋,伸筷子就够!”我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
我小的时候很烦人,特别是一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我就躺在炕上不动,还唉声叹气,说人活着没劲。年年如此,当别人高兴地过年,我给大家带来恼人的情绪。爸爸用他那质朴的道理开导我:“人活着是累,你看猪不累,吃了睡睡了吃,过年还得挨那一刀。蚂蚁还得总防备落下的脚。开心点就不累了。”
当别人赞叹我爸爸有三个这么棒的儿子的时候,还问这三个都上学,能供得起吗?爸爸说:“只要他们能上,我砸锅卖铁也会供!”我还记得,当年我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爸爸先看到的分,他担心我会受不了,先铺垫着问我如果考得不好怎么办,后来,我没有考上大学,爸爸自己偷偷地落泪。
我们三个都成家生子,爸爸也老了。
我也跑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北,每年春节回家看望父母。
那年春节,我回老家见到了又黑又瘦的爸爸,我心头一酸,才一年没见,怎么那胖胖的爸爸变成了这样,平时打电话都是报平安,有什么疾病也不告诉我。爸爸得了心衰,一生在心上纠结,到老有了反噬。就这样在病病好好的状态中,过了艰苦的五年,更辛苦的是一直陪伴在爸爸身边的妈妈。
在爸爸临终前一天,我和爸爸通了电话,他说自己没事,还说了一句:“他不让见,咱爷俩就不见了。”当天晚上我坐火车赶回老家,在火车上我哭一阵,睡一阵,看着火车道两侧的新坟旧墓,头脑中反复念叨一句“何处青山不埋骨。”
到老家了。一进胡同口,看到大门口两侧的白幡,我一下崩溃了,我冲到院子里,看到满院的白色,还有屋里摆着的棺椁,还有那再也不能跟我说话的爸爸,我放声地哭了。
我看着爸爸那张熟悉地脸,摸着他那冰凉的手,再大叫一声“爸!” 我觉得我的世界静止了,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了意义,一切我都可以放弃。
再后来,我走到大街上,看到矮胖老人的背影,就觉得是爸爸,如果能再见他一面,再听他说了千百遍的他的人生经历,虽已经熟悉地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可我还是没听够。
爸爸的一生就这样在我们的哭声中结束了,可他的音容笑貌却一直活在我的心中,还有很多生活中温馨地画面没有忘记。只是我不敢想起,一想就会想到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所以,近十年了也没有写什么,记得爸爸去世后几个月后,弟弟写的内容,我看一遍就哭一遍,不是悲伤,而是想念。
十年了,再提笔,也不是为了悲伤,而是为了怀念。愿爸爸在天堂开心快乐,愿生者能把爸爸对生活的坚韧与乐观传承下去。
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