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动一省接一省,一城又一城,由远而近,陆锺琦方始胆颤心惊,彻夜难眠。陆锺琦自讨,吾于八月十四日抵达太原就任山西巡抚,却四日后,武昌发生暴动,十一天之后,长沙、西安同日宣布独立,脱离满清政府。这可不就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呀?事态大变,太原城中,风声鹤唳,军心浮动,山西当如何应对并保全矣?
陆锺琦见形势危险,已经预感到山西革命党定不会坐以安生。面临如此困境之时,为后事着想,陆锺琦曾对妻曰:“设乱作不死者非夫也。吾自庚子拳乱欲死於刀绳而不果,兹已为余生,矧受疆寄城亡復奚恤此命。”妻唐氏泪目以待,却不自胆怯,遂安慰曰:“老爷莫徒自嗟叹。天地不仁,大道无公;天不亡我,运交后生;天若亡我,我奈何渡。”
(陆文烈神道碑铭)
陆锺琦嘱咐跟随身边的三子陆敬熙曰:“大事不可为矣!吾受天子命守此土,省垣倘不测,无再计,吾誓死职。汝曹读书明大义,届时勿害我傥效妇人之仁。我亦断无生理,不过换一地使我不得死所耳。”又曰:“瑞澂之无耻无论矣,然吾亦不愿作马吉樟,求死而不死。脱一旦有变,吾公服坐堂上,饮弹而死,斯为幸耳。若变兵不加残吾,惟有自缢之一途。吾体胖且年老,系绳尚须汝曹傥。不如命非吾子也。”又交待曰:“生死之关,父子不相强,听汝自为之。但吾孙毋使同尽,以斩宗祀。汝其记之。”
陆敬熙知父意决,入告母。母曰:“汝父殉国,吾惟从之而已。”
老夫人唐氏决心将焚以殉。遂遣诸妇各自还自家去,以防生变。诸妇皆不肯行。
陆敬熙无可奈何,即以事亟,赴京见其兄陆光熙,将太原情况,特别是父亲的誓死话语说全盘说与兄知。陆光熙在京,故自知全国情形,听弟之言,即决定立即赶往太原,伺机从中进行斡旋,至少要全家人的性命要紧。
山西军心已经不稳,滋事频发。辛亥年正月初二,四十六标新军滋事,由提曾管带枥起。一人所激先是元旦,新军悉放年假,归营较迟。曾君值日,禀明协统并统带曹道绳以军律。最可讶者闭门点名致在外,军士不得其门而入,纷纷爬墙意在归伍,而曾管带不许论情。军士已多不服,旋又沾队棍,责各队长。有一吴姓有素养军士所悦服,责到此人一关而起开库,取枪吹哨集众。而曾管事已潜遁。X军士装正栾欲放协统谈人,弹历劝解,始各栾枪于地,安思一宿。此初一日之事也。及初二日,仍放年假。军士闻曾管带在马路看剧,群至戏圆寻觅其实,曾君并未在此,营官巡缉,见其滋闹,记其肩章以便四营翻理。不料,军士一起扯去肩章,遂致打毁华洋店铺十烽所。而日本四所无兴于难。正在闹时,火车到站,来有西商四人下车。军士意在创祸,遂群起追逐,有二美人逃入外洋饭店,其二人误入郭巷,前阻水港,气可匿身。致被军士群殴,其一英商被击,正轻,骑马遁去,其一被击较重,幸有一果敢能言之人向微兵陈说道理,此美商才遂脱身。而去可没不幸中之幸。此初二日暴动之情形也。刻下赔债日商损失费八千元,美商养伤费二千五百金,营中交出开库取枪吹哨共三人,现正讯供,上洋由院核夺入告,惟新军律有与旧章不同者是在大副之主持而已。
时至今日,九月初三日(10月22日),在陕西,西安暴动事发。陆锺琦急电驻平阳府(临汾)的太原镇总兵谢有功:“急电驻在平阳府的总兵谢有功,调集所部马步七旗,集中平阳府待命;并令加强黄河河防,饬令亲自部署巡查;电到即行遵办,不得稍有迟延。又于农历九月初四日(10月25日)在太原召集军政官员开会,决定将分驻各地的巡防队调集太原,镇慑省城;将第八十五标黄国梁部开往蒲州,协同巡防队防堵陕西革命军东渡”。欲调集所部在平阳府集中待命,并令谢有功亲自巡视河防,以防革命军由陕入晋。
山西与陕西接壤,转瞬冰冻,河防上下千余里,处处可虞。诏该抚妥筹防守,毋稍疏忽。若兵队不敷,尚须添练。诏随时奏明请旨。
形势所逼,军务繁忙,但陆锺琦还是抓紧时间根据近日的审核,在当日签署了:“为繁峙县鲍顺被杀案内承缉知县周马祜限满参事给民政部咨文”“为二参翼城县无名男子被杀案内承缉不力知县戴书铭事给民政部咨文”“为二参乡宁县董棒石等被劫案内承缉不力之陈世昌等给民政部咨文”“为开送疏脱流犯杨贵等案内专管官何锡禔职名事给民政部咨文”等。
九月初四日,陆锺琦立即召集督练公所总办姚鸿法、四十三协协统谭振德等高级官员商议对策,以对付革命党。陆锺琦曰:“今日责任知有保土地卫人民耳。”
经过深入研究与商讨,对谭振德与参议官姚鸿法的建议达成一致,即应河南奔赴湖北平乱需要枪械之请,接济河南军火,而以重兵助守潼关。陆锺琦批准。
陆锺琦自认为革命党已经渗透进新军,所以新军已不可靠,如果继续留本地新军驻省城,定是为最大祸患。鉴于当前山西外有邻省陕西的革命党虎视眈眈,内有几乎被革命党完全渗透的新军伏在卧榻之侧之内忧外患,思谋成熟后,陆锺琦制定了一个两全之计:一是调虎离山,调动本府军力赴省界布防,以分散集中在省城太原的革命力量,而调动大同军力护卫太原,给太原府来个大换血;一是运枪去河南,以防山西方面拥兵器发动兵变暴乱的可能性。
商议决定:将第八十五标、八十六标,调防晋省南、北,分而治之。黄国梁八十五标一、二营驻防蒲州(今永济),警戒陕西方向,巩固省界安宁。预定九月初七日(10月28日)开拔,三营随后继行。阎锡山八十六标驻防代州,稍后即行。违令者“砍头”论处。而将巡驻外地的巡防队调回,护防省城。
清政府为了防止新军造反,平时是不许新军携带子弹的。有枪无弹,难以举事。陆锺琦尽管见新军虽训练有素,标统等宣誓忠心,但是,为防内部发生意外,甚或万一发生兵变,他一直的控枪策略是发枪杆却不发给子弹。
陆锺琦迅速做出反应,为了防止山西新军暴乱抢夺军火库的武器弹药,陆锺琦还下令将库存的5000支德国进口新枪,调3000支连同子弹调往河南,以防山西不测。
陆巡抚命令平阳清军河道布防,在将太原城中军队调往其他地方驻防时,太原城却不能空虚,而且要有可靠的军队来驻防,以达成有兵可用,有令即行的目的。遂急电,令大同驻军立即进驻太原城,守卫军火库等要害部门。
陆锺琦上奏:
旨陆锺琦电奏:昨据潼商道来电,匪踪已过临潼,东窜严晋省。省之南巡防队不敷分布。拟添招五营以资调遣并令谢镇就。现召防营先带数队渡河到同华一带,相机防剿。另由省派拨新军部队两营,马锱各一,即日开赴蒲州一带协防。省境空虚,拟就驻省防队并于中前两路,酌调数营,协为省队,新军薪饷均照部重派。现符陆军小学候补主事刘冠军充该军统领,专顾。省城以上应需镶项,均由司呈两库筹拨等语著止。所请该衙门赴道山陕,指壤移瞬,冰冻沙防,上下千余里处处可虞。兹该抚委筹防守,毋稍疏忽。若兵队不敷,当须添练并随时奏明请旨钦此。
九月初七日
廷上诏:照所请。
欲知陆光熙斡旋阎锡山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