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有次趴在床上研究报纸，原因是正在看哪里的房子价格合适。离我的单位距离还适中。

然后惊讶的说了一句话，“xx，兰州是三线城市哎。”

我在旁边听乐了，“你以为兰州是二线城市吗？”

“我原来以为是四线城市来着。”

姑且不论兰州是几线城市，闲来无事，和一些老工程师聊天，他们统统痛惜于兰州重工业的后退。

按照他们的说法，以前，兰州是从化工到机械、电子，什么都可以造的。后来八十年代以后，兰州的工业逐渐衰退，只剩下现在的不多一些了。

有次我们在会上讨论一些东西，实际上是关于加工外协的，提到一家位于安宁区单位的进度之慢时，所有人都很头疼，向主任申诉，主任没烦，反倒笑了，说他们之所以现在牛气起来，不愿意加工我们的件的原因是，最早航空一直不景气，起码兰州这边是这样。而这两年他们系统内任务多了，自然对于我们这些小活就看不上眼了。可见一个个行业都是此消彼长的处于兴衰周期当中的。

数得着的企业，排第一的永远是兰炼和兰化，现在根据我们单位上的西固人说，两家合并了。我没做调研，八成应该是真的。兰炼和兰化是兰州重要的纳税户，整个西固，似乎就是被这两家企业占着，外边的职工，大多从外地迁移而来。知识水平相对高。西固人说普通话的比例也高。整个城区是早期

苏联人帮着规划的，厂区、生活区、医疗区都分开，很规整。附属的单位也很齐全，学校，如兰炼和兰化的中学和西北师大附中、兰州一中都是排前边最好的。这里也着实能够锻炼出一批人，中国的铁娘子，吴仪，事业起步的时候记得就在兰炼。

我来兰州后，逐渐得知了一些老国企的风格，事实上，我们同学当中就有兰炼兰化的子弟。他们的流程大约是这样，大学毕业，参加企业安排的在兰大的关于化工知识的学习，为期不短，应该在一年以上，其后，到企业内部就业。这八成应该算作是企业的福利吧？

这两家是做化工的。往安宁区去有一家军工企业，长风厂。我原来有过机会进去过，厂区很大，也是各种部门，医院、学校、公安齐全。带领我进去的那位说是自己从小学、初中、高中、高校、就业全部都是在这儿完成的。人不坏，其实蛮逗，跟我们聊长风厂的历史的时候，时不时的穿插着骂一下每逢过年就跑到寺庙里边去抢头炷香的老板们，以及开着宝马的方丈们。根据他的描述，说长风厂原来做雷达，功率非常大，每次一开，整个安宁区的电力供应都会出现波动，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还有意思的是，我们听过长风厂的老工程师们讲过关于他们电路的知识。长风厂曾经做过民品，而且做的相当不错。

为人所熟知的是电视机和电冰箱。有句口号，叫做“长风电器，称心如意。”

那时候的电视一共十二个台，一个台对应一个竖条状的小按钮，更多的台看不了。他们做的应该就是这种，不过放在当时，这种彩色电视已经相当不错了。老工程师给我们讲课，拿出一张大图纸来，目测应该有A2那么大。他展开，讲述里边的电阻什么的。其实都听不懂，基础不够，太差。但是他自己却越讲越高兴，高兴的时候，奔着墙角处的一个冰箱过去，我们说这是要干什么，拿冰棍出来吃吗？不想，他拉开冰箱，却是从中拿出来了一块电路板。下边一阵爆笑。他看到以后，有点窘迫，解释道，说这是长风厂早期的冰箱，质量非常好，就是太重。这一台算是样机，后边就被他用过柜子了。我是2008年去的。去的时候，长风厂的一个偌大的车间，电视生产车间空荡荡的，机器在，没有一个人，活脱脱像是电视当中那些拍武打戏的地方。

但是他们的机加车间还是顺利运转，那机器给人留下来的印象是相当漂亮，我当时认不出来那是什么机器，现在回想，应该是数控车床。里边喷着皂化液，还有加工时出现的火花。

兰飞和万里厂，我在坐20路去植物园的路上都见过，只知道他们是给飞机上提供配件的，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兰石是做设备的，只不过不知道现在的发展情况如何。

你在一个地方呆的越久，就越发觉得一个地方变得小了起来。原来有次读到费孝通的文集，其中提到一次他对于兰州的思考。将兰州对比于美国的芝加哥。说芝加哥也是地处内陆，然而依靠航空运输得到了很好的发展，说兰州以后是否也可以借助相同的思路发展成芝加哥那么一个地方。那篇文章，应该是费老几十年前考察兰州后得出，只是不知道，以后兰州会朝着一个什么样的路线走下去。又会进一步的发展成什么样子。

毕竟，我们经过多年的努力，已经变成了她的市民，偶尔思考一下，也至于惹得上帝发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