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崎狂三礼赞

如果有人问我，在2019年已经过去的几个月里，哪个IP最打动我，那我一定会回答：《约会大作战》。作为哔站三大有生之年之一，约战3因JC社的魔改剧情、压缩篇幅和不时出现的崩坏画面而广受吐槽。最近我又去补了小说（截至第十九卷）。深有感触，故在此创作一系列关于约战的人物向文章。当然因为小说还没完结，所以现阶段我不会写完整的书评。鉴于大部分人是通过动画了解这一IP的，本文将会采用动画与小说同步推进的方式，小说为骨，动画为翼。

老实说，在我补过的日系轻小说里，撇开太长看不完的物语、魔禁和凉宫春日不谈，我评价最高的当然是《不吉波普不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人能把轻小说这种日本版的网络文学一样的东西写出传统严肃文学的味道。其次应该就是《约会大作战》。橘公司的高明在于他巧妙把握了轻小说与传统文学、新颖的设定与讲好一个故事、轻松的气氛和恰到好处的内涵之间的界限。相对于日常味道浓厚增强读者共鸣顺带带我了解日本学生生活可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俺妹、设定脑洞大开剧情跌宕起伏人物丰满真实但深陷“法柜漏洞”的实教和挂反乌托邦小说的羊头卖后宫番狗肉的黄段子[1]，约战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怎样把人物变得更加出彩上，兼顾剧情的高潮迭起和新颖的设定来吸引读者。就我看来，约战中的角色——十二位个性迥异同时也是士道的后宫的精灵、艾扎克、艾略特、艾伦/卡莲姐妹、男主五河士道等等——都各有各的魅力。尤其是作为主要卖点的十二位精灵，橘公司在她们——对，她们，她们都是美少女，尽管她们中有些人的实际年龄已经很大了——身上用足了笔墨。这其中，又以时崎狂三形象最为丰满。因此，我也将从狂三，这个最为打动我的精灵开始，思考《约会大作战》中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以及他们带给我的各种各样的感受。

那么，让我们从头开始，欣赏狂三，这朵黎明中盛放的杀戮之花。

女版章北海

读过《三体》的朋友们应该还记得，二部曲《黑暗森林》里那个隐藏得最深的“第五面壁者”章北海。在前大半本小说里，他一直在做很多看上去莫名其妙但又对主流防御计划很有意义的事情；加上一直以来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展现出了对胜利的绝对信心，因此没有人怀疑过他行为的动机（不过严格意义上说，实际上是有的，常伟思将军就曾经对他产生过怀疑）。直到水滴来袭，章北海才终于表现出了他真正的目的：他一直都知道基础科学已经无法提升的人类不可能战胜三体文明，所以要劫持能进行恒星际航行的星际战舰逃跑，为人类文明保下最后的火种。

再看狂三，我们就会发现，站在她以外的人的视角，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很莫名其妙，似乎纯粹是为了自己开心：主动接近士道撩得他欲火难纵但又不让他封印自己的灵力；反复挑衅真那等人可从不恋战；单纯为了补充自己的消耗就杀人夺取时间；分身拖延时间帮士道潜入DEM却在关键时刻撤退；从美九篇开始，她一直默默帮助士道和拉塔托斯克又装得事不关己；三番五次袭击DEM的运输机解放了本条二亚，然后只是向她问了个情报……单纯站在我们读者的视角，完全搞不清楚她在干些什么[2]。

直到狂三204次挽救士道，DEM与拉塔托斯克的决战到来之际，我们才终于明白狂三究竟在干些什么：一开始主动接近士道，是得到他体内拥有三个精灵灵力的情报之后想要探查并伺机夺取他的力量好回到三十年前；对真那的挑衅一方面是躲无可躲不如只考虑全身而退，同时也方便事后利用她以及她身后的力量；杀人既是夺取时间，也是顺手清理社会渣滓；在意识到吞噬士道的灵力不如利用他之后，就一直通过士道的行动和自己与他的交集顺水推舟；不论是潜入DEM的行动还是袭击运输机，目标都是拥有情报天使“嗫告篇帙”的二亚，而她的根本目的是通过二亚的天使调查到始源精灵崇宫澪的详尽资料[3]。结合她的根本目的——诛杀始源精灵、终结一切——我们会发现狂三的计划步步为营且随机应变，外人看来云里雾里而她自己的目标则始终明确。或者说，狂三的行为与章北海高度重合，只不过因为客观条件的原因所以她的段位低了好几个量级而已。当年章北海靠着这样的坚忍在科幻圈赚了多少眼泪，现如今，狂三就能以同样的方式，在二次元的世界里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内敛的棋手

很多人试过概括狂三的性格特质，从病娇、中二到各种无厘头的其他名词和形容词。不过就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哪怕一个甚至一组词语能让大家满意；原因无他：狂三太多面了。在士道面前，她是诡谲阴暗的病娇美人；在真那眼里，她是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在琴里看来，她是捉摸不透的精灵怪咖；在崇宫澪口中，她又是被自己忽悠但还是给自己带来了巨大麻烦的昔日伙伴；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自己是谁、为了谁而干什么。

多面而难以概括，一方面说明狂三人物形象丰满，不拘泥于特定的标签；另一方面也指出了狂三性格中一个很难察觉到的核心特征：内敛。正所谓演员有两种至高境界：“演谁像谁”和“演谁都像演自己”；娴熟的表演技法有赖于社会的积累，而到底是演谁像谁还是演谁都像演自己，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演员自己的个性。个性比较张扬的，不论什么人物形象都能打上自己的标签，是为演谁都像演自己；个性比较内敛的，则能遮起自己的面庞用别的人物形象取而代之，是为演谁像谁。狂三的在千人面前有千面，恰恰说明她能根据自己的需要展现自己个性中不同的部分（演谁像谁），一个内敛的女孩子跃然纸上。要知道她已经精灵化了20多年，却能轻易地入学、接近十道、在暗处各种调查操作，说明她已经以人类身份完美地完美地融入了人类社会；若她张扬外露，估计还没等她重新回归社会，尸体都凉了吧。

此外，相对于博弈的其他几方——崇宫澪、DEM和拉塔托斯克——狂三掌握的资源要少得多；除了分身、天使和自己的经验，她几乎一无所有。如果她不是一边隐藏一边达成计划，估计早已像被捕时的二亚和十香那样成为了DEM刀俎下的鱼肉，不可能一步步完成自己收集灵力回到三十年前的计划（虽然最后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真的没有完成）。做不到内敛和筹谋以上就是空谈；可以说，在整部约战里，除了DEM的头头艾扎克、拉塔托斯克的领袖艾略特以及始源精灵崇宫澪以外，狂三是唯一一个堪称棋手的人；只有她在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依然能稳步推进自己的计划：从适应社会、积累时间和经验、收集灵力和情报到最后准备决一死战。在此之前涉及到斗争的番剧里，主角后宫团从来都是棋子甚至棋盘，在主角救世的征程上要么是被保护的对象要么是被牺牲的搭档；这时突然出现狂三这么一个有能力把棋局翻过来的少女，怎能不让人眼前一亮？

隐形守护者

最开始想到这一点，是因为狂三杀人——作为代号“梦魇”的精灵，为了夺取时间，狂三杀过很多人——从性骚扰她的三个街头混混到虐猫四人组。在她为最终决战做准备的时候，甚至感叹自己夺取时间的行为会不会误伤了一些本来就时日无多的老人和危重病人。

是的，狂三原本就不是一个杀人狂魔，她只是为了更长远的目标不得不做出抉择；真正被她杀死的，大抵是她眼中的社会垃圾。

如果只是这样，那她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义警，称不上隐形守护者，真正让我动容的，是她为了士道204次挫败DEM的阴谋时的所作所为——

我完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绝望与无力感——无论自己重来多少次、想尽多么巧妙的计谋，最终都无法改变那个悲凉的结局。明明已经心力交瘁却依然要强打精神绷紧心弦起身再战。而即便如此，狂三所想却还是保护士道，以及不让士道为自己担心。如果说拉塔托斯克对士道的利用是他攻略精灵时的“利剑”，那么在士道身边的狂三就是保护他的“坚盾”。可偏偏这一切士道原本都不应该知道，可想而知这么多年狂三经历了什么样的苦楚、在社会上践行了什么样的责任。说她是一个隐形的守护者，实至名归。

正义小伙伴

在狂三身上，橘公司最着力渲染的设定便是“正义的伙伴”这个概念。每次在日系IP里看到这个概念，我都会想起两个人物：切嗣和鲁路修。有意思的是，切嗣和鲁路修恰好代表着理想主义者的其中两种典型——

切嗣的魔法师身份，注定了他必然要以最大多数人的利益和幸福作为自己的行为的准则；但幼年亲眼目睹父亲为了研究魔法不顾他人安危最终作死自己全过程；之后又为了避免病毒扩散连同飞机一起结果了自己视作母亲的老师父亲节杀父母亲节弑母；后来又眼睁睁看着仅有的妻子女儿因为圣杯的力量沦为工具、身死人手。他想让最大多数人幸福，却总是在达成目的的同时伤害到很多无辜的人甚至他的至亲至爱，这样的经历，让切嗣内心一直饱受他所受到的绝对主义道德原则教育的煎熬。有时候我觉得切嗣是在致敬另一个著名IP《守望者》里的罗夏，都是以绝对主义之心践功利主义之行；但切嗣和罗夏的具体做法完全不同：为了追求正义，切嗣杀人伤人从不手软，只在事后默默补偿自己带来的损失（他甚至收养了一个间接因为自己的行动沦为孤儿的孩子卫宫士郎），奈何“个人的奋斗还是要看历史的进程”，切嗣最后含恨而终；在面对恶行时，罗夏永远恪守自己的道德底线却无力解决问题，最后甚至差点败了法老王以仇恨和牺牲换和平的计划，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矛盾最终也导致了罗夏的悲剧结局。

相对于切嗣来自理念和实践冲突的矛盾，鲁路修的矛盾更多是私情与大义的冲突。鲁路修并不是一个有高尚道德追求或者远大志向的人；作为妹控界三座大山之首，他改变世界的念头源于自己和妹妹幼年被当做棋子和政治工具的经历，改变世界的动机也仅仅是想要让妹娜娜莉活在一个更加温柔的世界。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之上，鲁路修意识到了世界的根本矛盾和问题所在，他选择了最暴戾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和兄姊们一样内心视人命如草芥的鲁路修从未信仰道德律，尽管实际执行时他自己也竭尽所能地不伤害无辜的人、在误杀了夏莉的父亲之后也会痛不欲生；在终于掌权以后，他又意识到只要用一个具体的仇恨对象，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人类之间的矛盾——这个想法与《守望者》里的法老王最后那个以1500万条人命和曼哈顿博士的声誉换全人类的和平共处一致对外的计划惊人相似，只不过鲁路修选择的这个仇恨对象，或者说祭品，是他自己。如果说切嗣是为了伟大的事业放弃自己的道德律做出违心的举动，那么鲁路修就是因为一个简单的契机订下了一个宏伟的计划，而且为了实现这个最高尚的目标不惜采取最残酷的手段。

狂三和他们都不一样。

首先，不同于各种文艺作品中主人公因为自己的经历而产生/丧失/坚定/动摇了对正义的追求，狂三做正义伙伴的念头几乎贯穿了她的一生——

说得好听一点，这是“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狂三的其他需要已经全部得到了满足，因此开始最求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的需要”；说的不好听一点，狂三就是吃得太饱了。可正因为这样，狂三的正义感才来得更讨喜：大多数人没有那么多悲惨的契机，更多人对正义的概念都只是来自于书本和电视；更何况约战中本来就没几个人有什么正义感，他们大多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狂三这种纯因认知而产生的、堪称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就显得无比难能可贵，这样的人物形象怎能不引起大家的青睐呢？

其次，不难发现，狂三对世界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她的正义不是像罗夏那样的“坚守道德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是像切嗣那样的“挥舞屠刀牺牲少数人换来多数人的利益然后想尽办法赎罪”，更不是像程心那样的圣母心泛滥，而是类似于鲁路修的“这个世界有不正义的地方，我要去做点什么改进它！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前面是山就把山铲开、前面是海就把海填平；如果需要我去行善，我就做出最大最长久的善果；如果需要我去作恶，我就独自一人吃下所有罪孽”。但不同于鲁路修这种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己的悲剧经历的、有点精致利己味道的正义感，狂三自己或者身边人并不能从她的行为中获得除了精神上的自我认同以外的任何好处，甚至要为此牺牲很多东西。某种层面上说，狂三是约战中绝无仅有的称得上“博爱”二字的人，因为她的责任感并不针对任何人、任何事，仅仅是“想要做点什么让世界更美好”这样的有些稚嫩的想法。这种有点傻、有点天真但又有点伟大的念头还不足以将这个形象刻在读者们心上吗？

最后，狂三不仅仅想了，她真的动手去做了。她从崇宫澪处取得了精灵的力量，开始作为精灵的狩猎者而存在；当得知崇宫澪的真实目的之后，她最先想到的是和她拼到鱼死网破而不是自己跑路[3]；即便战败、记忆丧失，她也只是一步步地从头来过，重新适应社会、逐渐收集情报和灵力、一次又一次地谋划、尝试最终决定去和崇宫澪一决雌雄。坐而论百，不如起而行一；狂三凭着正义的追求和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走到今天，不知吃了多少苦、踩了多少雷。她没有雄厚的财力、调动不了庞大的军队，资源上的巨大落差注定了相对另三位棋手，狂三的每一步棋都是刀尖舞蹈般的险着；可也因为如此，只要有可能达成她的目的，她就不得不又心甘情愿地去冒险。那个稚嫩的孩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内敛的棋手、一个面壁的女人、一个隐形的卫士；而支撑她的一切，不过是心底那个正义的小伙伴而已。也难怪多少人为狂三无数次萌战屈居亚军打抱不平，不过仔细一想，这么一个人物形象的人格魅力又岂是一个萌王头衔可以概括的？

最丰满的人物形象

有人说狂三不够丰满，因为她“就是没把牌用好”；但实际上狂三既不可以也不必要“把所有牌用好”——

说不可以，是因为如果狂三真的像《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或者《基督山伯爵》里的邓蒂斯一样谨小慎微又神机妙算，那么一来整部作品就会变成她和澪智斗层面的神仙打架，以“约会”来“作战”的浪漫荡然无存，二来更有复仇爽文主角光环之嫌，原本丰满的人物形象直接崩坏。

说不必要，是因为狂三已经杂糅了太多的元素，从临危不乱的急才少女到心怀理想主义的正义伙伴；从忍辱负重的内敛棋手到“口嫌体正直”的病娇美人；橘公司对她的人设把握得恰到好处，欠一分则失之矛盾丰满，过一分则失之真实代入：

试想一下，当她与崇宫澪反目成仇身负重伤之际，一手“四之弹”治疗自己，一手“十之弹”恢复记忆，如此急中生智看客岂能不拍案叫绝？二十几年如一日地在社会暗处践行着自己的正义，还要躲避几方势力的追杀，若无足够的内敛、智谋与坚毅断是坚持不下来的，读者自然心领神会；听到她杀人、伤人、实践自己计划时与分身的对白，多少人为她心中道德律和正义伙伴终极目标相互矛盾的无奈扼腕叹息；当她下定决心赌上自己全部家底去和澪一较高下时，想来会激起所有曾有匡扶正义梦想之人的强烈共鸣；而她对士道最后的真情流露，又不禁让人为之潸然泪下……凡此种种，狂三已经不需要别的元素证明自己，她就是《约会大作战》里最丰满的人物形象，没有之一。

至于豆瓣还是哪里有人说什么“拿自己的全部身家去做火力侦察，心理年龄40岁的成年人是做不出这样的操作的，不过一介偏执的中二病而已。”对此我只想说：

“世上总有一些人，经历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吃多了几勺盐、多过了几座桥就自以为自己历遍人生百态、尝尽世间炎凉；他们视温良恭俭为软弱可欺，视单纯诚挚为幼稚无知，视和婉博爱为呆板荒唐，视坚韧不拔为傲慢偏执，视耿直率真为迂腐顽固，视心怀天下为好高骛远，视刚强勇毅为粗率鲁莽，视满腔热血为年少轻狂；他们称以上种种为中二病；殊不知，拿肉麻当有趣，拿冷漠当成熟，拿朝三暮四当善识时务，拿贪生怕死当道德仁义，却还在批评‘指点’那些埋头苦干、拼命硬干、为民请命、舍身求法的人的他们，才是货真价实的中二病。”

最近品读基辛格的《大外交》，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伟大的事业，总是需要一点天真和理想主义去推动的。

我相信，这句话是基辛格对中华民族最真心诚意的褒扬；我认为，它也可以成为对作为虚拟人物的时崎狂三最至高无上的礼赞。

[1]：以上几部轻小说依次指的是《物语》系列、《魔法禁书目录》系列、《凉宫春日》系列、《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可爱》、《欢迎来到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和《没有黄段子的无聊世界》。俺妹已经在之前的《一个“洛丽塔”式的悲剧》里聊过了。这里插一点关于实教和黄段子的想法——

先说实教，应该说这部作品设定新颖，剧情安排张弛有度。但我很想不通一点：如果这所学校培养的技能真的能让孩子们所向披靡，那么按理来说，所有人都应该采取类似的模式让自己的孩子拥有这样的技能才对（最后能不能当然另说）；但如果是这样，要么这个社会的上层会逐渐被这些人垄断进而激化矛盾、陷入内斗（事实上实教里那种有些古代政治斗争味道的勾心斗角就完全是不产生生产力的内耗行为），学校被取缔；要么这所学校会逐渐因为大家都掌握了类似的技巧而失去竞争优势，学校被淘汰。何况，如果社会上已经到了以互相倾轧而非创造价值为主要生存手段的时候，那么根本无需学校教授男主他们这样的技能，社会就会教会他；反之，如果社会还是正常的，人们以创造价值的竞争而非互相倾轧的合作为主要生存手段，那么不论是政府还是财团都不会允许这样很有可能加剧国家内耗的组织存在，毕竟这样会妨碍他们获取利益，这屠龙术学来何用？

从这个角度说来，实教的故事存在“法柜漏洞”——主人公除了作为剧情的观测者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主人公的干涉不会改变他自己或者这个故事的任何走向，不论小说最后的结局是什么。男主不需要通过学校来认知“平等”，如果社会正常，他的这个念头自然迎刃而解；如果社会不正常，也不需要来学校教他，社会就会教他。无论男主做什么，这间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最终的结局都只能是消失，区别也仅仅在于是被社会上那些掌握了类似技能的精英们挤垮、被政府/财团罗织罪名取缔还是被男主这样的佛系改革派和平演变掉而已；崛北可能会碰钉子但也完全能成长并追上自己的哥哥；该滚蛋的留不留都得滚，该留下的也会有人千方百计地留下他们。如果把实教的故事比作一个反应釜里发生的反应，那么我们清哥基本沦为了一个加快全部化学反应速率的催化剂，甚至连反应走向都不会改变。既然这样，主人公来蹚这滩浑水干嘛？给我们当工具人吗？

       再看黄段子。应该说黄段子本身的设定和剧情构思都非常巧妙，虚伪的道德教化、无孔不入的监视器和只在乎权力的统治阶级的存在让这部小说以及同名动画有了《一九八四》和《这完美的一天》的味道，而华城绫女的斗争动机则更接近于《社会契约论》里阐述的具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权利的自由主义者的理念。但不论小说中反抗组织的斗争方式、对统治阶级目的和手段的揭露/批判还是时代背景下科学技术与人与社会的交织，都显得作者在社会认知和观点思辨方面相比于奥威尔、赫胥黎等人还是有些浅薄。不过，可能是因为传统意义上的极权主义已经消失了很多年，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新生代反乌托邦文艺作品的通病——《饥饿游戏》、《分歧者》、《移动迷宫》包括《起点人》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以《饥饿游戏》来说，革命不是把老皇帝的脑袋砍了就完事儿了的，革命是取老皇帝而代之，接手老皇帝曾经管辖的所有东西，让曾经支持老皇帝的人支持你，做老皇帝做过的好事而不要做他做过的那些伤害民心的蠢事；要个个都像凯特尼斯那样革命刚成功还没开始建设就归隐田园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怕真是谁革命谁死。而对黄段子，我看不出作者打算怎么圆这种介于和平演变和曲线救国之间的理念；至少就我所知，不改变经济基础——不论生产力意义上还是生产关系意义上——的前提下，想要和平手段改变社会的上层建筑，难度不亚于徒手揽月、赤脚登天。也幸好作者有自知之明，没有写到SOX一干人等通过改革或者革命改变社会的时候，而是采取了留白的开放式结尾——SOX一行人在夕阳下看着缆车被炸毁，那些象征人们不畏强权、反抗压迫精神的性玩具连同储存它们的仓库一块儿被封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被人发现，颇有一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微妙。或许遥远的未来，SOX的继承者们将曾经的信念薪火相传，终于找到办法改变了整个社会，那时候他们的后人便能看到太阳在一片崭新的天地间冉冉升起。说到这，我不禁想起了《三体》二部曲，《黑暗森林》里1379号监听员和罗辑借助智子的一段对话：

1379号监听员：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的孩子居然不害怕？

罗辑：“当然不害怕，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的。”

[2]：原著中橘公司并没有强调狂三的“面壁者”属性，这一点更多是我自己对动画中一些隐晦暗示的解读。事实上在第四卷中，狂三和“幻影”有这样一段对手戏（以下以剧本的格式展现）：

幻影   回溯过去的子弹。你击出这发子弹之后，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狂三（皱起眉头，露出锐利眼神） ……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呢？我从没让别人看过、也没有跟别人提过这件事。

幻影（戏谑地说着）  这个嘛……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狂三（从鼻间哼了一声，举起握在左手中的手枪） “十二之弹”，可以让我回到三十年前。

幻影 三十年前……？为什么要回到那段时间去呢？

狂三 （用手扣紧手枪的扳机） 三十年前，初次现身在这个世界的精灵。成为全数精灵根源的“最初的精灵”——我想要亲手杀死那名精灵。

幻影 （沉默） 

狂三（没有理会ta的反应） 我要将精灵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抹灭。我要让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全部精灵消失不见——那就是，我的悲愿。

幻影  是吗——出乎意料之外的，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呐。

不难发现，橘公司一开始或许并不打算将狂三塑造成一个满身谜团又做着莫名其妙事情的女孩子；毕竟死宅们可是本着挑老婆的心态来看纸片人们的，而相信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枕边人真的是章北海或者叶文洁。但个人认为随着剧情的推进，狂三极有条理的计划渐渐完备，这一段剧情也就成为了掣肘；站在一个文学爱好者的角度，我认为将这一段对手戏删去，让“幻影”稍晚出场会更有利于人物塑造。因为相对小说直白地展现目的好圆她的行为动机，采取由表及里、由行为到目的的叙事顺序更能展现狂三计划的步步为营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强化她忍辱负重二十多年的经历和正义伙伴的人设；何况这一段还加强了狂三的“隐形守护者”人设。但个人认为随着剧情的推进，狂三极有条理的计划渐渐完备，这一段剧情也就成为了掣肘；站在一个文学爱好者的角度，我认为将这一段对手戏删去，让“幻影”稍晚出场会更有利于人物塑造。因为相比小说直白地展现目的好圆她的行为动机，采取这种由表及里、由行为到目的的叙事顺序更能展现狂三计划的步步为营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强化她忍辱负重二十多年的经历和正义伙伴的人设。

[3]：实际上狂三是被骗了。这里为了行文连贯就不贴原文了。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读小说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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